春天的风裹着咸涩的潮气钻进赫尔德兰北部森林领的北港，浮冰在港湾外碎成细小的冰碴，随着潮汐上下浮动。
往年这时候，码头上还凝着薄冰，搬运工的皮靴踩上去会发出“咔嚓”脆响，可今年春季冰面早化了大半，只余几块顽固的冰棱嵌在泊位边缘，像被遗落的玻璃碎片。
格尼亚哼着走调的小曲，踩着发亮的青石板往邮局走。
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呢子外套，左胸别着枚褪色的徽章——那是他服役十年时发的，如今金属边缘已磨得发亮。
退休两年的老格尼亚如今在泽尔区担任志愿者，负责协调社区事务，几天后就是建军节，他负责去邮局领国旗和军旗装饰街道。
邮局大厅里，木质柜台被磨得发亮，几个穿粗布外套的市民正排队寄信，格尼亚径直走到前台，敲了敲玻璃板：
“您好，有没有送到泽尔区办公所的货物，我来提货。”
柜台后的年轻女职员翻开登记簿，指尖在墨迹未干的字迹上划了划：
“稍等，我让人去仓库看看。”
她转身朝里间喊了句：
“去库房提泽尔区办公所的包裹！”
不多时，一个扛着麻布包裹的邮差从后门进来，包裹用防潮油布裹着，麻绳捆得结结实实，邮戳显示是前天从赫尔明根发出的，目的地是北港邮局。
格尼亚接过包裹，在货单上签了字，地址栏“泽尔区办公所”几个字被他写得格外工整。
抱着包裹往家走时，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额前的白发乱蓬蓬的，他把包裹往怀里拢了拢，能摸到里面柔顺的布料——应该是卷起来的旗帜。
推开家门，妻子正把土豆汤往桌上端：
“又去邮局了？这次又是什么宝贝？”
“国旗和军旗。”
格尼亚把包裹搁在厨房的橡木桌上，解开麻绳时，油布“唰”地展开，露出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旗帜。
他先展开国旗——黑白红三色旗，标准的三色条纹。可刚展开第一寸，他的瞳孔就缩了缩。
那白色条纹……怎么泛着灰？
“老眼昏花了？”
他嘀咕着，把家里的旧国旗翻出来。
那是他服役时发的，边角有些磨损，可白色条纹仍是雪样的白。
他把两面旗帜并排铺在桌上，灰与白的差异直接暴露在格尼亚眼前。
格尼亚越想越不对，他猛地翻找包裹内的其他旗帜，结果越翻越心惊：所有国旗全是黑灰红配色，就连军旗的中央图案果然不是原本的单手剑，而是把宽刃战斧。
“这绝不是印错。”
格尼亚低声自语。他太清楚旗帜法的严格规定了：任何官方旗帜都不能进行改动。
而现在，这些旗帜不仅公然违背法律，还被堂而皇之地送进邮局——谁会用假旗帜搞宣传？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有人要借着建军节搞旗帜暴动？
格尼亚的背脊渗出冷汗。作为前内务调查局的内务调查人员，他对这类异常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必须立刻上报！”
格尼亚抱起包裹冲出门，皮靴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他直奔区办公所，连门都没敲就推开区长办公室的门。
“我举报，有人要颠覆国家政权！”
格尼亚的声音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办公桌后的区长被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羽毛笔在文件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格尼亚！你进屋不敲门就算了，说什么胡话呢？”
“旗帜有问题！”
格尼亚把包裹重重放在桌上。
“邮局送来的国旗和军旗全是假的！白色变成灰色，军旗上的剑也换成了战斧！”
区长皱着眉头解开油布，当看清旗帜的颜色差异时，他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不屑：
“老格尼亚，你又犯老毛病了。可能是纺织厂印错了颜色，或者是灯光问题……”
“这不是简单的印错！”
格尼亚拍着桌子吼道。
“我对比过家里的国旗！灰色和白色的差别肉眼都能看出来！还有军旗上的战斧，这是明目张胆地篡改国家象征！”
“就算如此。”
区长揉了揉太阳穴。
“你有什么证据？查到计划书了？找到武器了？还是抓到间谍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小题大做？”
格尼亚怒道:
“我什么时候小题大做过？”
“你什么时候没小题大做？”
区长反问道:
“去年你是不是跑军营报告说看到大批不明人员在海岸登陆，直接把驻扎在北港的步兵团给惊动了，派了一个千人队把整个海岸线都控制住了，结果呢，就是一群海龟上岸产卵！”
“还有今年呢，你抓着两个人到情报部门说你在军港附近抓了两个间谍。”
“我没抓错啊，人家都证明确实是间谍啊。”格尼亚说道。
“你还嘴硬！”
区长对着他吼道:
“人家确实是间谍，但这俩人是赫尔德兰情报部门驻北港分部的，还是你前同事！人家的目的就是便衣观察军港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员，你带着几个退役老兵到人家后面敲闷棍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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