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足足一百天没来看过雪儿了。”
江灵雪为齐晟倒了杯酒，语气温柔，似乎只是在述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齐晟皱着眉头，始终没碰那杯酒。
江灵雪见他这样，拿起酒杯一口饮下，轻笑一声：“陛下，雪儿没在酒里下药，你不必担心。”
齐晟拿出那个金镯放在桌上：“你想说什么？”
江灵雪伸出手抚摸着镯子上花纹，温柔的笑意中带着一抹难以掩藏的凄然之色。
“当初陛下微服出行，我无意中救下你，那时候虽然你我只住在乡下的茅草屋里，你只能买得起这个杂色的金镯给我做聘礼，我却觉得那时候的日子比现在好得多。”
“陛下，我入宫这些年，没有多少日子真的开心过，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救下你，我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副令你厌恶的模样了？”
齐晟没有看她，面色平静：“如今论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还要与朕争个对错吗？”
江灵雪摇头苦笑。
“师姐以前就告诫过我，帝王之爱不长久，陛下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把她宠到天上，不爱她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这些我今时今日都已经品尝过了。
“那些过往的对错我都不在乎了，只是我还想问陛下一句，若苏橙冉没有倾国之姿，不是丞相之女，或者她没能给陛下生下皇子，陛下你还会这么爱她吗？”
齐晟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江灵雪这个问题。
这短暂的沉默让江灵雪发出了轻蔑的讥笑：“齐晟，你的爱太脏了，我不稀罕，你可以走了，我与你，从此两不相欠。”
江灵雪把那个金镯子扔进汤盆中，起身离去，徒留齐晟坐在那儿，久久不言。
……
齐晟回到长乐宫时，瑞云正在给苏橙冉绞发，见他来了，自然识趣退了出去。
齐晟走过去，似乎甚是疲惫。
苏橙冉勾起他的手：“你和宸妃聊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齐晟在她身旁坐下，强作笑容：“没什么，就是说清了一些事，以后我都不会再见她了。”
苏橙冉听到这话更是不解，她印象中的江灵雪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本来都做好齐晟吃回头草，今晚夜宿合欢殿的准备了，但齐晟不仅回来了，还说出了这种话，这是怎么了？
她侧过身子，捧起齐晟棱角分明的脸庞，面色苍白，眼尾泛红，看着就是有心事。
“齐晟，你在难过什么？”
齐晟抚摸着苏橙冉完美无瑕的脸颊，看着她清澈动人的双眸，脑海中一遍遍地响起江灵雪那番话。
他哽咽道：“冉冉……我爱你吗？”
苏橙冉肯定道：“你当然爱我啊！”毕竟，好感度是不会撒谎的。
“可我最开始与你相识也不过是蓄意接近，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齐晟一股脑把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他当初不受先帝喜爱，在宫中受尽冷眼，母妃又只不过是一介才人，更无依靠。
除夕家宴，他远远瞧见了苏橙冉受封安平县主，知道了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姑姑更是贵妃，父皇又十分喜欢她。
齐晟心下一动，便打定了主意，想方设法与苏橙冉相遇，引诱她喜欢上自己，等他们成亲后，齐晟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坐上帝王之位。
这些齐晟以前都刻意让自己遗忘，他一开始是自尊心作怪，不想承认自己的一切都离不开苏橙冉的相助，后来是害怕苏橙冉得知他的真面目而厌弃他，他怕自己玷污了与苏橙冉的爱。
今日江灵雪的话彻底把他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掀开，他不过就是一个利用他人爱意的骗子，又凭什么奢求别人的真心？
如果苏橙冉什么都没有，他还会爱她吗？齐晟不敢肯定。
苏橙冉抿嘴一笑：“我知道啊！”
齐晟听到她这个回答，一时间失了神：“你说什么？”
苏橙冉扯着他的耳朵，大喊道：“我说我知道！苏橙冉知道齐晟是故意接近她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三皇子是个小可怜，她第一次见到他不是齐晟自以为的「灯会相遇」，而是在宫里。
她被母亲带着去见贵妃姑姑的时候，看到了齐晟被其他皇子按在地上，逼着他吃狗食。
她向贵妃姑姑说了这事，让齐晟躲过一劫。
苏橙冉那时候远远看着齐晟，就在想，他明明是个皇子，却太瘦了，皮肤也白得吓人，像是吃不饱饭。
如果有一天，齐晟到她家里，她一定请齐晟吃顿饱饭。
后来除夕夜宴，苏橙冉受封安平县主，她那时候隐隐感到一道炽热的视线一直紧随着她，可她怎么也找不到那道视线的主人。
来年中秋灯会时，人群之中，她再度感到了那道始终炽热的目光，回眸一看，便瞧见了人群中一席白衣的齐晟。
其实齐晟并不适合穿白衣，他已经很白了，再穿白色像是个死人。
而且虽然他刻意打扮得像是个霁月风光的公子哥，苏橙冉还是能看出那身料子已是过了时的，那可能是齐晟能得到的最好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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