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迈月征,朝暮轮转。
老学塾的授课还在继续,从夏至到秋末,即将迈入初冬时节。
学子的梦境日复一日,就好像永远没个头。
一身道士打扮的曹蛮放下手中道经,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闷。
道经晦涩难懂,而且醒来就忘,第二日又得从头开始,望着搁放古籍道经的书阁,曹蛮心中那股躁动愈发明显。
道观之内,青烟袅袅,偶有清风吹过,带来一阵市井欢闹声。
曹蛮之梦乃是一城,不过作为梦境主人却从来不知道观之外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
站在门口,透过敞开大门向外望去,是一条无垠长巷。
巷口位置隐隐可见有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有小贩推车走街串巷,吆喝声清朗明亮。有驼铃声伴随骡马踩踏声,商贾车辇络绎不绝。
哪怕隔着极远,哪怕可见之物只是个大概轮廓,曹蛮也能想象到人间烟火的繁华喧嚣。
他忍不住在想,如果是许念瑶在这,或者换成袁贤,就他们俩这不安分的脾气,估计早上出了道观,晚上也不见得能够回来,至于什么藏书道经,更是懒得看上一眼。
想到这,曹蛮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到藏书阁。
少年意气最是勃发,又怎会甘心做那笼中雀呢?
说到底,曹蛮也是一样的,身在此间不自由,他又何尝不想打破桎梏走出去看一看,只是在想通这连环梦境有可能是柳先生故意为之的仙人手段后,曹蛮反倒有些不太敢,怕一旦违反某些潜在规矩。
而且他觉着,身上这件青纱道袍太重,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重,而是穿上这道袍所需要肩负的责任与大道,当然,现在的他还不太懂这些东西,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
在迈入藏书阁前,曹蛮忽然停步,身形微微扭转,再次看向门外,风景没变,喧闹也没变,只是少年神情中有种对做那笼中雀的不甘。
此番梦境的规矩到底是什么?或许自己的猜想错了怎么办?也许所谓梦并不单指一地一物呢?
念头浮现再难平复。
他现在其实有两份心念。
一份是留在道观之内,做那坐忘市井红尘的求道之人。
一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天地之大,山水之高,不是一地一物所能束缚。
帝王梦中。
袁贤高坐巍峨宫殿脊梁上的龙形石雕之上,叉着腿,一身明黄衮袍随罡风舞动猎猎作响。双手手肘抵在龙首上方,杵着下巴,遥望远方模糊城池与青山,眼神迷茫且乏味。
一连几月都是在同一梦境中,哪怕观感如现实,可山珍海味吃多了反倒有些怀念家里的白粥咸菜,莺歌燕舞看多了似乎觉着蹲在街角偷看别家小娘子更有趣味儿,巍峨宫殿群也就瞧着气派,住起来还没自己家那狗窝来的舒坦,贴别是软得就像坠入云海的席枕,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可饶是如此,梦中生活他确实喜欢,是他曾经只敢小心翼翼的奢望。
他怕了。
在梦境与现实之间,他的那份真实界限越来越模糊不清,甚至有时候他都会在想,会不会夜里梦境才是现实,白天现实才是梦境?
他怕再这么下去的话会真拎不清。
故而在他清醒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明确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袁贤不断祈祷这梦赶紧结束。
不然以后自己一旦放开顾忌,无所谓梦境和现实后,袁贤能把昏君做到何等荒唐的地步他自己也不知道。
作为皇帝爬上高楼,罡风呼啸,衣角飞扬,宫殿下边的太监侍从一个个心惊胆战,不断呼喊着万岁爷,皇帝,陛下,主子等尊称,小心再小心的提醒与哀求。
袁贤望向远方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
梦是吧?虚幻是吧?那我倒要看看这梦究竟能真实到什么程度。
某条没有名字的街市。
相比曹蛮和袁贤,小姑娘许念瑶就没那么想法。
今日从衙门领了差事,走入窄小街巷。
刚到门口,就遇见了那个身穿龙袍,叫卖玉玺的男人,估摸着是实在卖不出去,龙袍男人一脸苦兮兮,自怨自艾,小声嘀咕着:“这年头,都不识货啊!”
东西很好,玉玺是真,其上更有紫金气运萦绕,经久不散。
只是在这条街市上,神异之物何其之多,这玉玺再怎么不凡,可终究落了下乘。
许念瑶笑着与男人打着招呼,“老李,晚上好呀!”
男人瞥了眼已经是女子姿容的许念瑶,没好气道:“这是早上,你又睡迷糊了。”
许念瑶哦了一声,不再作答。
远处有吵闹声四起。
许念瑶有些头疼,顺带还有些生气,快走几步,很快就来到争吵地界儿。
是那个蹲在门口吆喝,身穿七彩羽衣的绝美女子,与之争吵之人,是那以符箓之法制造傀儡甲士的矮小少女。
两人言语针锋相对,两句之内必定问候对方祖上八辈那种。
荣昌镇民风淳朴,这类言语许念瑶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看这二人清丽出尘不似人间凡俗的模样,这些话能从她们口中蹦出来,许念瑶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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