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仁和赵素芬两家人狗咬狗，一嘴毛，谁也没占到便宜去。
赵海仁一家三口被李兆旺家的一群人打成了血葫芦，鲜血流的头上脸上都是，轻易看不出来他们的本来面目。
当然，赵素芬和李兆旺也没落好，秦领弟专门负责招呼赵素芬，又厚又尖利的手指甲把赵素芬挠了个满脸花。
赵德柱每天只顾傻吃傻喝，身体特别壮实有力气，一脚把李兆旺的三根肋骨给踢折了。
要不是李兆旺家人多势众，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赵德柱。
李晋懒得管这两家的事儿，最后是李康出面制止，才没闹出人命来。
赵素芳还不解气，柳江苏劝她，“他们也没落好不是！这事儿，就算了吧！”
赵素芬心酸不平，“二姐她，不！赵素芬她怎么能这么坏呢！”
如果不是赵素芬和赵海仁存心陷害柳江苏，她娘又怎么会诈死逃到川西的深山老林里？
还有她自己，又怎么会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生生和母亲分开数十年！
赵素芳这口恶气横在胸中，不上不下，实在是难熬。她憋屈来，憋屈去的，没几天竟然生病了。
赵素芳每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古大夫给赵素芳号脉，告诉李晋，“这是心病，憋着陈年的恶气散发不出去，勾起心火来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
大家都知道赵素芳是为什么病的，可这心病要去掉也不太容易。
柳江苏劝不了她，李晋，李澜，李英，黄桂梅和姜老太太轮番上阵劝说，也不管用。
眼看着赵素芳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的苍白下去，李向东拿起家里的猎枪，坐在他娘床头开始装子弹。
李向东把黄铜子弹装进去，然后试试准头，他朝赵素芳说，“走吧，娘！”
赵素芳一头雾水，“干什么去？”
“带你去找解药。”
“什么解药？”
“你别管了，跟我走吧！”
赵素芳被李向东催促着，迷迷糊糊的起了床，穿上鞋跟着李向东往外走。
两个人一直走到李兆旺家门口。
黑漆大门敞开着，红砖砌的地面平平整整，院子里的杏树枝叶繁茂，叶子中藏着不知道多少个黄黄的杏子。
赵素芬坐在杏树下面，前面摆着一簸箩干花生，她正在剥花生仁。
李向东让赵素芳往里面看，赵素芳厌恶的扭过头，“我不想看见她！”
“您不就是恨她吗？恨她又没有办法惩罚她，今天，我就是要给您出口气。”
李向东淡淡说道，然后像是无数次在山间，田野上举起猎枪，瞄准猎物一样，他举起了手中的猎枪，瞄准了院子中的赵素芬。
赵素芬好像有所感觉一样，她慢慢的转过头来。
她看见了赵素芳和李向东，也看见了瞄准她的枪口。可是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很平静的望了过来。
相反，赵素芳慌了。
她慌忙的把李向东手里的枪拍落，然后哭着捶打李向东。
“你疯了嘛！你要光天化日之下拿枪杀人！你不要命了啊！啊——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什么是杀人偿命吗！”
李向东看赵素芳哭出来了，总算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他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古大夫说的话，“你娘这是滞住了，胸口里的这口气必须得发散出来，不然非得憋出大病来。”
大家愁眉苦脸的想不出办法来，最后，李向东就想了这个主意。
赵素芳嚎啕大哭，先是骂李向东，然后是骂赵素芬和赵海仁，最后又哭自己命不好。
她自从五岁开始就没有这么自由的哭过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素芬走到了家门口。她一只手撑着门框，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裤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啊！为什么啊！我不是你亲妹妹吗？”
赵素芳冲到赵素芬跟前，泪眼朦胧，大声的质问着。
“娘对你不好吗？你当初腿骨折，不是娘贴身照顾的你吗？你要什么娘不给你？不就是几间破房子吗？啊——不就是几间破房子吗？”
赵素芳双手掐住赵素芬的肩膀，使劲儿摇晃。
“你说啊！你说话啊！你解释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素芬老泪纵横，嘴唇颤抖的说，“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可能是当初秦领弟煽风点火和自己说的，你爹没了，你家的家产还不是你后娘做主吗？你家的家产恐怕以后就都是你妹妹的了！
也可能是钱世仁总是有意无意的和她诉苦，要多给肚子里的孩子攒一些家业。
或许，只是因为她自己的私心，她想独占那些房产和田地。
不管怎么样，大错已经铸成，而她现在也切切实实的尝到了当年结下的恶果。
“对，对，对不起……妹妹，对不起……”
赵素芬泪流满面，她缓缓的给赵素芳跪下，“我对不起你……”
赵素芳哭的更伤心了，她不停拍打着赵素芬的后背，“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
回家的路上。
赵素芳抹一把脸上的眼泪，虽然哭的全身脱力，可整个人看上去正常多了。
李向东偷偷的问赵素芳，“娘，就这么着，就算了？”
赵素芳长舒一口气，“只能这么算了，也不能真打死她！”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说，“当年你姥姥走了，我跟着赵海仁和秦领弟过日子。秦领弟十冬腊月的，让我用凉水洗衣服，赵素芬，嗯，她看见了，直接把洗衣盆踢了，和秦领弟吵了一架。”
她清晰的记得，赵素芬大着肚子和秦领弟对骂。
吵赢了以后，就扶着腰，摇摇摆摆的把她拉进屋，塞到被子里，用输液用的暖水瓶给她捂手。
她还沉着脸说她，“以后自己长点心眼，别人家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还偷偷给她零花钱，在她挨饿的时候给她吃的……
她曾经是自己悲惨生活中的一道微弱的光。
可这个人，又是自己悲惨生活的始作俑者。
打死她，做不到。
原谅她，也做不到。
赵素芳朝着天边浮云长叹一声，只能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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