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相柳这样说，玱玹黑眸骤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相柳。
“你……”
玱玹的话停在了舌尖。
是了。如今洪江的军队中，并无相柳这个军师。所以现在的神农军，才如此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他还要为洪江的军队暗中筹备粮草？难道是自己得到的情报有误？！
玱玹眸光晦涩，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
“我心日月可鉴，所说句句为肺腑之言，三日后，我来听防风兄你的答案。”
玱玹对相柳的身份起了疑心，说出的话模棱两可，但目的很明确。
他起身，向相柳拱手，又侧头看向回春堂南北通透的房门，那里空空荡荡，不见来人。
小夭一手提着一坛酒，磨磨蹭蹭从房中走出，看到桌前只剩下闭目小憩的相柳，敛了敛心神，走到相柳旁边坐下。
她伸手去拿盘子中剥好的白果，拈起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天空阴霾，终于下起了小雨，雨滴细细密密的落下，越来越急。
相柳垂眸，看见面前茶杯之中，有雨滴落入其中，杯水轻微晃动。
小夭再次伸手去拿白果，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一挑，装着白果的盘子反扣在桌面上。
“你！”
小夭蹙眉，不知相柳又在发什么神经。
“干不干净，就往嘴里塞？！”
嗓音清冷，慢悠悠的响起，小夭抿了抿唇，轻眼皮翻了翻，表示她此时，很无语！
相柳拿过另一盘，指甲暴涨，将一个个白果一分为二，放在小夭面前。
小夭扶额，只觉得相柳有时候还真是……可爱？！
此念一出，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只见相柳眼睛微眯，笑意渐浓，咬牙说道。
“这雨莫非都落到了你的脑子里？”
小夭撇撇嘴，两人太过默契，连对方想什么都能知道个十之八九，真是毫无秘密可言。
相柳一拂衣袖，站起身来，看着正在吃着白果的小夭，眸光晦暗不明。
院中静谧，只余风雨声，相柳手中化出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撑在小夭头顶。
雨落在红色伞面上，滴滴晕染。小夭默得将相柳方才剥的白果全吃完，慢慢起身，与相柳对视。
白衣纷飞，如云的白发在红色油纸伞下，染了一些柔和的红晕。周身是条条雨丝，交织成瀑，背后是薄雾迷蒙的连绵群山。
良久，小夭轻轻靠近相柳怀里，她的耳边传来那缓慢均匀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同频，小夭自相柳怀中，抬眸看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小夭敛下眉眼，心中踌躇。
此时的玱玹就准备回轩辕，比前世提前了四十来年。不论是他自己，还是整个天下走势，都会因为这个未来的大荒之主一举一动所牵引，从而改变轨迹。
她不想伤害高辛玖瑶，桃花林一时半会就进不去，但照着现在的局势来看，神农军怕是也撑不了多少年了。
三日后深夜，孤月悬枝，风轻云淡。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回春堂后院门前，与他同来的，还有高辛玖瑶。
高辛玖瑶披着一脸黑色披风，从马车上跳下来后就冲小夭挥手，欢喜的叫道，“姐姐！”
她手中捧了一个水晶匣子，走到小夭面前时递了过去，嗔怪道。
“那日你们不告而别，后又听闻你与防风公子成了亲，姐姐真是的，也不给我发张请帖。”
小夭与相柳在清水镇成亲，并未在外宣扬。不过清水镇多方势力混杂其中，若有心，总会知道的。
相柳化身防风邶，只是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因为这一世相柳并没有用这个身份与防风氏过多接触。
总之她与相柳成亲半年有余，防风氏那里还是毫无动静，想来并不在意这个庶子的来去。
小夭微笑接过，偏头凑在高辛玖瑶耳边，悄悄笑道，“你没喝上我的喜酒我是没法补给你了。不过以后你大婚时，我定去喝个痛快。”
玱玹看着站在木槿树下，本该是一个人的两个女子，一个娇艳动人，一个活泼灵动。
地上落满了粉色的木槿花瓣，让他想到了朝云殿前那棵孤独数百年的凤凰花树下，怕也是落了一地嫣红。
相柳在一旁看着他这般模样，讥讽道。
“你与我娘子有何渊源我不感兴趣，但你这眼神，我很不喜欢。”
玱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男子。
肆意风流，浪荡不羁，身上有着游戏人间不染烟尘的洒脱。
原来这就是，小夭爱了两世的人。他永远都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如今他为了早日得到他想要的，护住他要护的，只能又一次无耻的舍弃利用曾经的小夭，将她平静的日子搅乱。
玱玹自嘲的一笑，坦然开口。
“防风兄给我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的身份不过是防风氏中的庶子，王子想让我帮你夺权，不怕事与愿违吗？”
相柳似笑非笑的看着玱玹，语气冷冷淡淡。
玱玹却是眼中一亮，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止息后，他弯腰作揖。
“多谢邶兄。”
相柳的回答模棱两可，但这话中含义也表明了相柳的态度有所松动。
玱玹如今被各方势力暗中关注着，来清水镇也做的十分隐秘，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他与高辛玖瑶二人便坐上马车，匆匆离开。
月色清冷，蹄声渐远，小夭目送着消失在林中小道的马车，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回头看向相柳，白发被月色清辉笼罩，泛起朦胧的光泽。
相柳对上她的眼神，长眉一挑，笑道。
“娘子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都似烫了两个窟窿。”
小夭边端着水晶匣子往门里走，灿若星辰的眸子弯成新月，笑得很是得意。
“我自己的夫君，还不许我看吗？”
今夜的清风柔和，抚平了小夭多年来一直隐隐不安的心，对上相柳的嘲笑，不由的大胆了一些。
小夭的话伴着花香传到相柳耳中，黑瞳眸色加深，相柳笑得摄人心魄。
月色之下，他那白净的脖颈上本只剩了一个浅浅淡淡的痕迹，似乎也跟着清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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