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两老的情绪快要崩溃了。
张老娘有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跑出祠堂，冲着远方的大山喊自己女儿的名字。
“她才刚刚成年呐！她刚出生时明明那般弱小，怎么就……怎么能……”
为何要将整座山的生灵，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村民们慌忙将她拽回来，外头的暴雨，连砖瓦砌成的祠堂都快要压垮，砸在人身上，该有多痛！
“那我的石姑，她难道就不痛吗？没有人心疼她，只有我们当爹娘的心疼，呜呜……”
“可她生来就是‘石姑’啊！”
“她有自己的山民要守护！”
“你们若是想让她担心，便尽管去涉险！她离我们那么远，你没走到她那，就先倒下了！”
村民忙着安慰张老娘，却不知张老爹沉默地从另一个门离开，冒雨跑到本地的山神庙里。
他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银两全都放在祭坛上，跪在地上，向着供台上的另一位“石姑”央求。
“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可以把一切献给山神，祈求这次水灾，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
“我没有法力，无法千里传音，望山神娘娘多多关照我家石姑，劝她尽力而为，切莫累坏了自己。”
说着，那些银两悄然飞回到他脚边。
张老爹见此，伏地痛哭。
啪嗒……
屋顶开始漏雨，山神娘娘的石像上，无声多了一道泪痕。
县里的房子同样漏水，各家各户都忙着端盆接水。
有些情况更糟的，只能拿着水瓢往外舀。
在众人看来，照相馆整面外墙都用了昂贵又脆弱的玻璃，必然最先被水冲垮。
然而里面却安逸得像是另一处时空。
暂住在这里的妖怪们十分机灵，每天除了休息，都会主动找点活儿干。
以至于，水灾时期的照相馆内部，比平日里还要一尘不染，不少器皿被擦得锃光瓦亮。
“诶，这些相机和镜头，不用麻烦你们哈，交给我来就行。”
待吴悠荷换班，接替过来的是周怀棠。
他年纪大一些，来之前就敏感地察觉到，老板另有目的。
安排十几个小妖怪住下，有纸人就够了。
有店铺的安保系统在，这些小妖怪不可能闯出多大的祸事。
如果真的十万紧急，也不会只叫他或者吴悠荷一个人过来。
他一如往常那样，做完老板吩咐要做的事以外，就跟相机泡在一起，直到老板喊他。
“老周，到修图室一趟，我们聊聊。”
“好的，老板。”
周怀棠将相机们放回保险箱，跟几个拿着抹布第十几遍擦地板砖的小妖怪打招呼，镇定地走进办公室，顺便关上门。
顾星烟请他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
“不知不觉，咱们在这个位面干了有一个多月，你也拍了近百个单子，感觉怎么样？”
“非常有趣，这是个很特别的位面，时不时接触一些妖怪，了解他们，听他们的故事，然后用我的相机记录下来。感谢老板给我一个再就业的机会！”
顾星烟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有担心过，以你的资历，拍这些艺术照埋没了你的才华。”
位面商店在地府那边是仅次于鬼差编制的工作单位，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能成为照相馆第一位全职摄像师，周怀棠的履历含金量十足。
他当过几年战地摄影师，拍回来的照片被全球多个权威报社竞相刊印，有了家庭之后才回国创业，在商业摄影这块依旧混得不错。
周怀棠摆摆手，“哪有什么资历不资历的，现在的职场如果只看工作时长，那年轻人都没有出头机会了。”
顾星烟觉得他话里有话，索性单刀直入：“那你觉得，吴悠荷这姑娘怎么样？”
周怀棠上半身倚在桌边，单手托腮作思考状：“她在专业领域上的能力，我就不多说了，大家有目共睹。
“像她所在的岗位，需要与人沟通的地方有很多，而她的性格属于动中有静，热情大方，但不会让人感到招架不住。
“据我所知，她以前就是汉服爱好社团的团长，组织过非常多的摄影主题活动，跟咱们店的业务十分适配。
“像这次跟张家裁缝铺的合作，基本都是她在跑。”
“看来你对她的评价还挺高的。但你也不错呀，你以前还是开工作室的呢，要管不少人呢。”
周怀棠笑道：“嗐，您别提了，我这种闲散的性子，哪能管得住那么多人？都是我老婆身兼数职，财务、人力、运营都是她来做。”
顾星烟惊讶道：“你老婆不是老师吗？”
“噢，那是我死之后，她转行了。”
周怀棠一想到妻子，就面露愧疚，情绪有些低落，也就不跟顾星烟绕弯子了。
“老板，我跟您说实话吧，吴悠荷当主管，我没意见，晓旭、彭鞍他们都懂的，我真不是当管理的料。
“而且，我死得太早了，亏欠我老婆太多，她最近就快寿终正寝，我就想找个稳定的工作，下班之后多陪陪她。”
周怀棠这么说，差不多把自己的晋升路子都给封死了。
但或许，对他这种有艺术追求的人来说，能一直待在摄影工作前线，才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
他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年轻时拍战争，人到中年仍时不时带着弟兄们去拍特殊景观，结果集体落户地府，无聊到抠脚。
“好，我明白了。咱们店就快升级了，到时候我会去别的位面忙活。不过，就算你不当主管，摄影师团队这块，你得替我多盯着点，注意出图质量。”
没想到二选一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顾星烟心里松口气，但还是强调了一遍周怀棠在店里的重要性，免得对方失落。
“那是当然！照相馆的照片传出去，绝对不能丢咱们的脸！”
“OK，我记住你这承诺了啊！”顾星烟拍拍周怀棠的肩，起身，结束会谈。
“那个……”周怀棠还有话说。
“我可不可以出去采风？”
难得一见的大水灾，比蓝星华国上个世纪末那次还要严重。
更有特色的是，会有许多妖怪走出家门，各显神通，共同治水。
可想而知，那必然是个大场面！
他，手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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