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泉却突然深深叹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才开口。
“我以前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因为疲劳驾驶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人当场就没了。我老婆听到这事儿也是心惊胆战的，立马不让我干了。”
他长出口气，语气里依旧有些害怕，“我当时也是吓坏了，以前虽然听说过这种事，但还是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
藤今今听着这话里的意思，试探地问：“郑叔你看到了？”
面前的人却摇头，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我是亲耳听见他没的。”
“亲耳？”
郑飞泉和那个同事当时都有活儿，那同事说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但是这批货又很急，所以两个人就约着后半程在路上通话。
俩人一直唠着嗑，想着一定要挺过这阵，保证谁都千万别睡着了。
可时间一长，还是难免疲惫，郑飞泉的头脑也有些疲于思考。
猛然间，他发现同事似乎是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了，赶紧拼命地叫人，结果等到把人叫醒，也出事儿了。
“他那天本来还说，实在是太累了，做完这一单就不干了，谁想到……”
郑飞泉搓了把脸，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郑叔，”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池霁淮突然出声，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
他话音里的情绪有些怪，藤今今回头看他一眼，手却蓦地被人牵住。
郑飞泉没多想，很快回答了他，“叫李柱。”
有些诡异的沉默。
“他被你叫醒之后，有没有说什么话？”
郑飞泉很快摇头，“没说什么吧，根本就来不及啊。”
但这样的说法却并没被人接受，“真的什么都没说？他在那样的情况下什么都没有喊？”
池霁淮依旧执着地反复向他确认当时的情况和细节。
郑飞泉看他这样在意，也没敢多问，只好解释了一下，“那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当时脑子估计是有点被刺激了，事后再回想的时候那几秒钟的事就模糊得很。”
“虽然后来是慢慢能想起来一点，但那阵子我老做这样的噩梦，有时候都分不清是梦里的还是现实的。”
他语气里有些为难，尽可能地搜刮着记忆里的细枝末节回答了池霁淮的问题。
但是对于李柱是不是说了什么，依旧是有些不确定。
思绪蓦地被打断，郑飞泉被手上的活牵扯去注意力，只说自己会再好好想一想。
为了不打扰郑飞泉手头的工作，藤今今先拉着池霁淮回了休息室。
微热的手心抚上他的脸颊，声音也轻轻的，“霁淮？”
池霁淮应了声，把他抱到怀里来，却不说话。
长久的沉默，直到郑飞泉突然到休息室来找他们。
他的表情很犹豫，眉间也紧紧皱起，声音带些迟疑，“我也不好乱说话，只能说我自己认为这段记忆是真实的，他当时应该是……”
在郑飞泉说话的时候，藤今今一直悄悄注意着池霁淮的状态。
池霁淮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但那双眼却格外的冷。
从火锅店和郑飞泉说完话出来后，藤今今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安静地牵着他回家。
一直到睡觉，池霁淮都没再说话。
室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分明。
藤今今侧身躺在池霁淮身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夜很深了，两个人躺在床上已经很久。
他看到池霁淮突然无声无息地起身，在人离开之前赶紧伸手抓住了那条胳膊。
黑暗中的身影顿了一下。
“没睡？”
“嗯。”
感受到脸上温热的触碰，藤今今去抓那只手。
池霁淮很快又顺着那力道躺下来，侧身把人揽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
藤今今却没像往常那样把头埋到他的胸口，反而是抬起来一点去看那双眼睛。
静悄悄的黑暗中，轻软的声音蓦地响起，“我们出去散步好嘛？”
脊背上的手掌停下来，又落在他的脸颊。
池霁淮不说话，他就依旧看着那双眼睛，再次重复，“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池霁淮抓住落在心口的那只柔软又温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那截指尖，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被撕扯得模糊不清，“外面太冷了。”
“没关系的，多穿一点嘛。”
在下一次的沉默来临之前，藤今今已经自顾自地从他怀里爬出来，拉着人起身穿衣服。
他在衣柜里翻找着把带毛的东西都尽可能往身上套，又往站在那里不说话的人身上一层一层地裹。
缠好最后一圈围巾，他去拉池霁淮的手，临出门前踮起脚在他脸侧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走吧，我们去散步。”
冬天的凌晨，寂寥又空荡。
每一丝空气都是冷的，但钻进鼻腔，又流进身体里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呼吸更加顺畅，胸腔中堵塞的东西也被冷风贯穿出洞。
藤今今牵着池霁淮，像往常那样，把两个人的手都塞进他的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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