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雨后的山林被雨雾浸透。
苏北北抱着一筐蘑菇喊住往前走的男人，他闻声驻足，听了半晌才转身：“什么事？”
“你怎么了？”
她奇怪的看着眼前的父亲，他不似平日里那般神采奕奕，满脸的疲倦，眼底带着乌青，连胡茬也没有剃掉，按往常父亲是非常在意这些细节的。
年纪虽小，可一贯细心的女孩显然注意到了长辈的变化。
苏军淡淡笑了笑，说：“没事，可能这两天在厂里值班，没有休息好。”
苏北北“哦”了一声，默默低头看着手里的蘑菇，问：“爸爸，你平时是怎么分辨毒蘑菇的呢？”
看着女儿呆了一会儿，苏军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苏北北咧嘴一笑，跑上前将一筐蘑菇举得很高。
“这里面有毒蘑菇吗？”
苏军愣了一下，仔细端详起来：“有。”
苏北北将篮筐放在地上，蹲下身把里面的蘑菇全倒出来，重新辨认，可看了好几次她仍然分辨不出来，于是只能向父亲抬起求救的眼神。
苏军笑了笑，蹲下身，耐心的解释说：“多数的毒蘑菇都很漂亮，这一点你已经很清楚了，可是有的蘑菇和我们平时吃的蘑菇会很相似。”
“它们隐藏在其中，稍不注意，就会弄错。”
说着，他从众多红色的蘑菇中挑出一朵不起眼的，甚至可以说这朵红蘑菇还没有其他蘑菇颜色那么艳丽。
“它的菌柄颜色很淡，菌伞也更散开……”
听着父亲耐心的解释，苏北北领悟般“哦”了一声，说：“差之毫厘。”
“对，差之毫厘……”父亲缓缓起身，叹息一声：“谬以千里。”
他似是话中有话，神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苏北北害怕他这样严肃的表情，记忆中父亲几乎都是平和的，妈妈说父亲只会在面对工作的时候显得严肃认真，但这样不圆滑往往会让他得罪一些小人。
“爸爸，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们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看到父亲一脚将那朵有毒的红蘑菇碾碎，不知为何，她有些惧怕。
那一晚，她第一次听到父母吵架。
冷静下来，靠在沙发角落，苏北北神志有些恍惚，她抬手抹了一把冷汗，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太像了……
记忆里，改变后的父亲声音就是这样礼貌又阴冷，激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父亲的改变是从工作的改变开始，原本他在厂里当个小领导，可由于对待工作极其认真，处事不够圆滑，受到小人陷害，他企望得到一个公平，可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随着他被调动到一个不着边的职位，她的家庭也迎来了巨变。
“他已经死了啊北北。”她低语一句，自我安慰道：“你为她举办里葬礼，不是吗？”
是的，就像今天的这一场雷雨，葬礼那天的雨也格外的大。
原本前往澳大利亚的计划因此取消，等她赶到火化场时父亲的遗体已经被推入了熔炉。
这个她痛恨的人，也是世上唯一的念想，即使这份念想是憎恶和痛苦，却也让她难以放下。而今他随着火光燃烧，一切都消散了。
是啊，都消散了，不是吗？
将头埋在膝盖里，苏北北轻声哭了起来。
傍晚，雨过天晴。
苏北北穿了一套深V领的露背装，黑色的裙摆将她白皙的皮肤完美呈现。
她和恩格斯互相拥抱，几年不见，她愈发有气质，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波浪的金色长发配上一双蓝眼睛，怎了看怎么美。
“我来中国真是为了再见你。”恩格斯笑着说：“你天天钓鱼，皮肤竟然还能这么白。”
沈朝昱调侃道：“她每次钓鱼都捂得跟粽子似的，能黑嘛？”
苏北北白了她一眼，说：“我去晒过太阳好吧，不也晒不黑？”
“有本事你去云南试试？”
“……云南就……算了。”她哈哈一笑，干脆认输。
几人聊了会天，这次恩格斯来中国除了是培养几位潜水运动员之外，还特地举办了一次募捐，打算将募捐的爱心送往山区。
按她在潜水界的名声，很多有钱的潜水爱好者都参加了这次募捐。看着恩格斯在讲台上做动员讲话，苏北北一侧头看到了一张脸。
“她来干什么？”
眼神冷了下来，沈朝昱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说：“高琳是这次募捐捐款最多的。”
冷笑一声，想到那天她那么对顾溥程，苏北北心中火噌一下冒起。
“你想干什么？”沈朝昱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是恩格斯的聚会，别搞砸了。”
高琳家境雄厚，商业上许多领域多有涉猎，一般人不敢招惹。
“我知道。”苏北北笑了笑：“我分得清楚轻重。”
她注视着高琳，对方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她，对着苏北北举了举手上的香槟，可这个动作却像是一种无声地挑衅。
苏北北咬着唇，一字一句道：“那婆娘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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