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乐宫出来，谢玉竹紧张的心才缓和，脑子却一直在打转。
明明是简单的一次请安，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皇后倒是温和，还帮了他们几次，皇上却是个阴晴不定的。今天在皇上面前表明了谢家的忠心，应该能安稳一段时间。皇上对谢家不安心，她能明白，谢家再清白，如果不能为帝王所控制，也是帝王心中的一个威胁，所以才让谢家的女儿嫁给自己儿子，让谢家人心中有些忌惮。结成亲家，有这层关系，以后谢家的后辈总是和皇室切不断联系。
可为什么会针对华钦风呢？难道只是因为他性格直爽，得罪朝臣？最后皇上看华钦风的眼神中，明明藏着狠厉。不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表情。
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谢玉竹想提醒一下华钦风，却看到他眉头紧锁又带着痛苦的模样，问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谢玉竹，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让父王和母后同时开怀大笑？父王一开始明明很生气，后来谈到你父亲没来中都也是一脸不悦，朝阳虽然总说我不会看人脸色，但这次我看的明明白白，为什么你说了几句话，父王就不生气，还大笑起来了呢？”
谢玉竹以为他在想什么大事，原来在纠结这个。
“王爷从长乐宫出来就一路在想这个事？”
“不，我在长乐宫里就在想了。”华钦风激动道，“你快说！”
好奇也算进步，至少在思考，谢玉竹耐心解释：“进宫前，我向云苓打听了父王和母后的喜好。顺着他们喜欢的话说就是了，就是把巴结的话说得优雅又委婉些，他们能听懂就行了。母后比较容易讨好，父王难了些，说完那些话我也是心里忐忑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华钦风疑惑道：“你夸母后糕点做的好，那你对父王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谢玉竹不敢置信道，“听了半天，原来王爷是没听懂臣妾说的话？王爷，你可是皇子，就算不爱读书，基本的理解能力总该有吧？”
华钦风摸了摸脑袋，一脸求知好学的表情：“我当然是听懂了，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就算你父亲病了，谢家总有其他长辈，一个人都没来，是不是对赐婚不满，父王想问的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两天接触下来，谢玉竹发现，华钦风表里不一，外表像活阎罗，人见人怕，心思却单纯，心事都挂脸上，很容易被人骗。
难怪跟在他身边的朝阳年纪轻轻鬓角就有白发，愁的。
谢玉竹只能继续解释：“能想到这层，王爷也不是朝阳说的不会看人脸色。帝王心难捉摸，疑心重是每个统治者的通病。父王不在乎有没有人参加婚宴，只想知道谢家人的心思。臣妾说父亲带着全族人斋戒为圣上祈福，不能来中都都是为了圣上万寿无疆，父王听了自然高兴。”
华钦风毫不吝啬称赞：“谢玉竹，你真聪明！”
谢玉竹干笑：“多谢王爷夸奖。”
谢玉竹：这单纯的孩子，还能怎么教？
“不过，母妃说和聪明的人在一起会吃亏。”
“看来王爷是吃过很多亏？”抬眸看向他。
“那倒没有，我一般不让自己吃亏，谁要欺负我了，我就打谁，没人打得过我，所以我没吃亏。”他仰着头，望着天空，恣意地笑着，脸上洋溢着得意。即便在规矩森严的皇宫中，也不能束缚他半分。
“王爷是想娶一个笨王妃？”谢玉竹收回目光，低声问道。
华钦风毫无顾忌地说：“笨些没什么不好，心善就好。关键是别人聪明我可以以武致胜，你是我的王妃，我又不能打你，只能吃亏。”
低笑一声：“王爷怎知臣妾不是心善之人？”
“我所见所遇阿谀奉承巴结讨好的人，大多都无心向善。”
谢玉竹反问：“王爷身边的朝阳看上去不笨，话说得也好听。”
“他从不巴结谁。”
谢玉竹总结道：“王爷不是讨厌聪明人，而是讨厌趋炎附势阿谀巴结且聪明的人。”
“你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无声无息骗了我两次，现在还能哄得父王母后开心，你才刚来中都，第一次进宫，随便几句话，便让饶国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都喜欢你，其他人，你随便应付就能解决吧。”
华钦风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是挺直腰背，抬头望向前方，没有嫉妒，没有羡慕，更没有嘲讽。
“你这样八面玲珑又看似柔弱无辜的人，是嬷嬷和朝阳最想我成为的人。”
谢玉竹等着他的后话：可我不是这样的人，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却没有后文。
她说：“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何况人呢。人心多复杂，更多时候，人都是处于灰色地带之中，王爷何必纠结过深。”
话说完，谢玉竹才意识到内容太深奥，华钦风大概是听不懂的。
果然，他直接跳过话题，咧嘴看着她笑：“不过，你这样聪明，自保肯定没问题，以后我回西陲便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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