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带大公主去偏殿休息，让御医速速来请平安脉。”
唐如玥握着萧妤禾的手，掏出帕子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到底还是个孩子，想来是被城外的灾情吓到了，脸色都透着苍白。
她胸口微痛，语气越发柔和，“跟南烛姑姑去歇歇，晚上就留在哀家宫里用膳，哀家让御膳房做你喜欢吃的百合圆子。”
萧妤禾杏眼眨了眨，猛地扑到唐如玥怀里，肉乎乎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悄声道：“皇祖母，今晚我能跟您一起睡吗？”
唐如玥心中诧异，萧妤禾作为长女，素来沉稳，有时甚至过于老成。
贵为公主，生母早亡，生父……她那个便宜儿子不提也罢。
唐如玥心疼地抱紧她，“好，今晚祖母抱着你睡，先去吧。”
萧妤禾嘴角上扬，开开心心地跟着南烛向偏殿走去。
临到门边，突然顿住，转身朝着唐如玥俯身行礼，“妤禾告退！”
唐如玥挥了挥手，这孩子倒是比从前活泼了许多。
萧妤禾才离开，李福匆忙走了进来，“太皇太后，唐相和袁尚书已在殿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吧！”
唐如玥指腹揉捏着眉间，眉宇间满是疲惫。
渭水横贯大夏，两岸遍布良田，是大夏当之无愧的粮仓。
可自从先帝时，渭水几乎每年都要决堤。
朝廷拨银调粮，先后修整清理十余次，耗尽了大半国库。
然而，每逢汛期水患依旧如期而至。
唐如玥掌心攥紧，平整的奏折在掌中扭曲成一团。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渭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妖孽！
“ 臣唐如瑾，臣袁仲昊，给太皇太后请安！”
袁仲昊和唐如瑾面带焦虑，急匆匆走进大殿。
显然早已知晓唐如玥宣召他们的原因。
“太皇太后，臣已调集户部官员，最多七日便可将赈灾物资筹备齐全。”
袁仲昊从袖袋中掏出写好的物资清单，双手递给唐如玥。
唐如玥未接，摆手否决他的提议，“最多三日！”
“三日？”
袁仲昊五官扭曲，眼角皮肤一下接一下跳动。
他踌躇片刻，试探性开口：“太皇太后，如今各地粮库都不算丰裕，物资倒是好说，只是粮食……三日真真是难以调齐……”
“无妨，”唐如玥捻着手中的碧玉佛珠，回想渭水两岸的分布，以及往年灾民逃荒的路径，“京郊的灾民由京兆尹统一进行安排，沿途就近择建安置点，令晋川、蓟州、甘州等地分散安置灾民。”
“如此……”袁仲昊脑中快速计算，“臣定在三日内筹足粮食，必不让百姓饿着肚子。”
唐如玥神色缓和，转头看向唐如瑾，“渭水之患非一日之过，哀家记得兄长也曾前去治水，却无功而返，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唐如瑾撩起官袍下摆，跪地请罪：“臣无能，渭水之患……不在堤坝河道，而在人心！”
“起来吧，”唐如玥指尖捻动，眉头高高挑起，“详细说说。”
唐如瑾站起身，“太皇太后，东州历来富庶，东州世家经营数百年，根深蒂固，朝中每每派人，可到了当地，都被隔绝在驿站，要么被收买，要么无故失踪，最后的结果就是渭水年年水患，从无例外。”
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二人，唐如玥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们借着水患敛财，经年累月，只怕数额早就庞大到一定程度，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这……”
唐如瑾面露难色，视线隐晦地扫过大殿里的众人。
唐如玥瞥了李福一眼，李福立刻领会，主动开口：“都下去吧。”
说完，他率先朝殿外走去，宫人侍女紧随其后。
袁仲昊额头冒汗，东州那点事朝堂中无人不知，可京中世家跟东州牵扯颇多，这——
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袁仲昊抬手行礼，“太皇太后，臣……”
“袁尚书是陛下肱骨之臣，哀家自是信任，无需避讳。”
唐如玥饶有兴趣地瞧着他，东州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连袁仲昊都不愿多涉。
当真有趣。
袁仲昊无奈，只好退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尊泥胎土塑的雕像，不敢多言半个字。
唐如玥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对东州的情况越发好奇。
“兄长觉得东州之患，要如何解决？”
唐如瑾搓着双手，声音有些不确定：“臣以为，东州之患如跗骨之蛆，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徐徐图之？”
唐如玥冷笑，抄起手边的奏折一把丢到他面前，“东州都要反了，你还要哀家继续忍耐？”
唐如瑾捡起奏折，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越来越白。
他身体微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动静大得连一旁泥人般的袁仲昊都忍不住侧目。
唐如瑾指腹死死捏着奏折，挤出一句：“他们……他们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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