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颐的一番劝说，显然让张国焘找到了一个台阶。
他坐在营房的炕上，将程慕颐递来的那根香烟在桌上重重磕了磕，才叼在嘴里。
程慕颐连忙划着火柴，恭敬的为他点上。
“呼——”
张国焘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那张阴沉的脸在烟雾中半隐半现。
程慕颐说的没错，这姓贺的不仅是代力的人，还是侍从室的专员。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真的只想“破财消灾”，对训练的主导权毫无兴趣。
自己若是再揪着不放，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行吧。既然他这么有诚意，下午的实弹训练，就让他一起来参与好了。”
“哎！好嘞！”程慕颐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哈腰。
“我这就去安排！”
……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
西安南郊，一处戒备森严的荒地射击场。
几十名学员早已被拉到了此地，正顶着寒风，瑟瑟发抖的列队站好。
张国焘与程慕颐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辆福特轿车才不紧不慢的从远处驶来，稳稳地停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车门打开，贺远与陈默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老大。”
陈默看了一眼远处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压低了声音。
“您看这张国焘，又是搞的什么名堂？”
贺远却只是淡然一笑，放下了手中那本蝴蝶梦。
“任他如何折腾，都无所谓。”
“我们，只按我们的计划行事便可。”
“都准备好了吗？”
陈默恭敬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大放心，后备箱里，已经按您的吩咐，都装好了。”
“好。”
贺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迈开步子，朝着队伍的前方走去。
此刻，程慕颐正指挥着手下的特务，给学员们分发武器。
那是一排崭新的勃朗宁M1911手枪，在午后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而张国焘见贺远姗姗来迟，非但没有发火，反而装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主动迎了上来。
“贺专员来了啊。”
他指了指那些学员，笑着说道：“今天这节课，是对他们进行基础的射击训练。”
“我可是久仰大名，听闻贺专员当年在北平，单枪匹马，当街枪杀了大汉奸王克敏，那枪法……想必是出神入化啊！”
“不如……就由贺专员您，来给这帮新兵蛋子指点一二，如何？”
“呵呵，张教官谬赞了。”
贺远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摆了摆手。
“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他还是顺势走了过去，从一名学员手中接过了那把崭新的M1911。
“不过，既然张教官盛情相邀，那在下……就献丑一二了。”
贺远握住手枪，熟练的拉动套筒，检查弹匣，又举起来对着远处的靶子虚晃了两下。
然而，仅仅是这两下，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转而皱起了眉头。
“这枪……有些不对。”
“不对？”
一旁的程慕颐闻言顿时一愣，连忙上前一步。
“贺专员，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那些手枪，急忙解释道：“这批武器，可都是上峰特批下来的新枪，绝对的精良装备，怎么会不对呢？”
“呵呵……”
贺远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将那把手枪随手丢还给了那名学员。
“程站长，我说的不对，不是指这枪的质量。恰恰相反，是这枪……太好了。”
贺远转过头，环视了一圈那些满脸困惑的学员，又看向张国焘，玩味的反问道：“张教官，程站长，难道在二位眼里，咱们要渗透的延安八路，人手都配着这种崭新的美式手枪吗？”
“呃……”程慕颐被问得一噎。
贺远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只是转头对着身后一摆手。
“陈默，把车开过来！”
“是！”
陈默立刻发动汽车，将车径直开到了队伍面前。
贺远走到车后，“咔哒”一声，打开了后备箱。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从里面搬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木条箱子，“砰”的一声放在了地上。
箱盖打开，露出的并不是崭新的手枪，而是一排排浸满了枪油，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保养得当的老旧步枪。
“这……”
贺远没有理会程慕颐疑惑的眼神，随手从箱子里拎起了一支步枪，正是那款再熟悉不过的老中正式步枪。
他将步枪高高举起，对着所有人朗声道：“八路的主力部队，能用上这个，就算是不错了！”
“这，才是我从黑市上，特意为弟兄们淘来的‘家伙事’。”
“既然要潜伏，自然要用他们该用的武器，这，才叫专业！”
这话一出，张国焘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去。
果然没这么简单！
自己堂堂的“特训班创始人”，如今屈尊降贵来当这个教官，本就憋着一肚子火。
没想到这个姓贺的毛头小子，不但不识抬举，还三番五次地当众驳自己的面子！
一旁的程慕颐见状，吓得心头一紧，连忙凑到他耳边低声劝道：“张先生，您消消气！”
“这位贺专员……他这也是为了特训的真实性考虑，并非有意要打压您啊！”
张国焘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终究还是强行将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给压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贺专员此举甚是！考虑得非常周到，是……是我疏忽了。”
“张教官言重了。”
贺远却仿佛没看到他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依旧是那副谦逊的模样。
“我这半辈子，干的都是特工的活，打打杀杀一直用的都是手枪。”
他拍了拍那箱老旧的步枪，坦然道：“这老中正式步枪，我还真没怎么用过。所以接下来的特训，还得仰仗您这位行家才是。”
这番话，总算是让张国焘找回了几分面子。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开始声嘶力竭地组织学员们进行新一轮的射击训练。
一下午的枪声过后，直到最后一颗子弹被打光，精疲力尽的众人才得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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