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进宫去找太后，请她派人来教南意的时候，太后身边的人，都说樊嬷嬷是最合适的，京中闺阁女子，皆由她调教出来，所以，太后才会让樊嬷嬷来定北侯府。
现在想来，那些人和樊嬷嬷，本就沆瀣一气，自然会在太后面前多番夸赞。只怕她这样做，已经不是头一遭，才会这般轻车熟路。世人皆言，不看僧面看佛面，樊嬷嬷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你现在这样将她打死了，确实不好向太后交代。”
姜老夫人的目光，看向了地面，那里放着樊嬷嬷灰败的尸体。
可从姜老夫人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害怕。
那双精明的眼中，只有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嫌弃和厌恶。
须臾，她才说道：“反正她已经死了，也不能让南意白白的遭了这番罪，咱们便在这具尸体上做文章，让太后不但不能怪罪于你们侯府，还要让京城中其他女子，对你们感恩戴德。”
一番话，落在宋远山的耳朵里，也让他对面前的人不禁高看了两眼。
先前他还嘲讽樊嬷嬷，说她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可现如今，自己终究也不过是樊嬷嬷之流。
目光短浅罢了。
眼前的人，不过女流，却能坐稳这姜家当家人的位置，既能在丧夫之后，保住姜家所有的产业，还能将膝下子女皆培养得这样厉害，对上又能在太后面前周旋。
这样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自己面对樊嬷嬷这件事，想的不过是要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可她面对此事，却能从中找到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她的这番远见卓识，便是很多男人，尚且自愧不如。
可自己却因着她现如今已年老，便下意识以为，她早已糊涂。
“母亲是有了法子？”
宋远山看向她，问道。
“这些不过是内宅之中的事情，你自是不必多过问，就等着朝中那些大臣，对你感恩戴德便是。”
姜老夫人并没有将自己的主意给说出来，只是睨了樊嬷嬷被敲碎的头颅一眼，“这尸体，你也不必再抬回定北侯府了，就留在我这里。”
“是。”
宋远山应声道。
“对了，老三那边，最近来了一个新郎中，你一会子过去看他的时候，想来能遇到，但也莫要惊讶。”姜老夫人说完，才摆摆手，道：“你先去吧。”
“那我就先去了。”
宋远山又朝着她作了一揖，才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姜老夫人，还有放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小五儿，你看看，这就是你找的男人，哼，不过是个勇猛有余的莽夫罢了。”
姜老夫人嫌弃的摇摇头，呢喃道：“若不是为了你能安心，为了我那外孙子外孙女儿，我才不想管这些事。”
若是小五儿还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反驳一句：娘，夫君他只是不愿意将心思放在这些内宅斗争上，他的心思，都在如何替皇上巩固江山呢。
可惜，她的小五儿，已经不在了。
即便自己说多少宋远山的不好，也不会再有人扑进她的怀里，同她撒着娇辩解。
她的小五儿就是被哥哥们保护得太好，所以从来不相信人心险恶，才会遭人暗算，南意和绵绵，绝对不能走这样的旧路！
……
宋远山从正厅出来之后，就直接去见了姜青沛。
早上临出门前，宋南枝得知他要来姜府，专门给了他一瓶神水，叫他一定要交给姜青沛。
女儿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谷雨之后，天气渐暖，太阳带着几分热气，照在身上，倒是教人变得懒散。
宋远山想着先前江行舟说过的，已经有人来给姜青沛治病，又想到方才姜老夫人偏生要特意叮嘱此事，心里越发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江行舟说起那人时，语气之间很是熟稔，想来必然也是个医术高明的，希望这人不要看出姜青沛那双腿的秘密才好。
带着满腔的疑惑和担忧，他一直往前走着，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姜青沛住的小院门口。
他敛了心神，抬脚跨进了小院。
院子里，姜青沛就躺在一张躺椅上，晒着太阳。
在他的身上，盖着一张薄绒的毯子。
暖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许久未出过门的人本就生得苍白，如今被太阳一晒，越发显得他的肤色几近透明，好似能瞧见他搭在毛毯上的手背处那青色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妹夫，你来啦。”
见到宋远山出现在门口，姜青沛微微的笑了笑，喊道。
“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宋远山上前，坐在了他身旁放着的一张木凳上，目光却是在四下搜寻起来。
见着他的举动，姜青沛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无奈。
“你是在找那位新来的郎中？她不在。”
他说道。
听得这话，宋远山才从怀里取出那个装有灵泉水的瓷瓶，递给他，道：“这是绵绵让我带给你的。”
“我现在已经渐渐好了，这东西再用在我身上，实在浪费。”
姜青沛看着那瓷瓶，里面装着的水究竟有多厉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水，既然能续筋骨，生血肉，只怕，也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也不知道，绵绵那里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水，若这水是有限的，她更应该留下才是。
“这是她对你的一番心意，你若是不收下，被她知道，只怕又要哭闹。”
宋远山直接将瓷瓶塞到他怀里，道。
两人本就是故交，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绵绵是最乖巧的孩子，她才不会哭闹。”姜青沛还是将瓷瓶好生收了起来，又看向宋远山，问道：“你一来就在寻找给我治病的人，莫不是，你认识这人？”
“不认识。”宋远山摇摇头，“昨日，江行舟来到了……京城，我让他过来给你治病，他却说，你这边早已有人来了。所以我想，那人和江行舟，该是故人。”
“阎王敌江行舟吗？那确实是故人了。”
宋远山的话刚说完，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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