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儿
云展时隔多日再次躺到了妻主的床上，心中觉得十分安稳。
落染让吉祥将剩下的衣裳都收好，待人出去之后，又放了两件裘衣在里面，这是给她的两位岳母准备的。
而后挑了一件黑色绣花的裘衣，和一件和安澈同款的白色裘衣，单独放在一处。
回到床边，便见云展睁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她。
“妻主......”
"云展。"
两人一愣，落染莞尔一笑，坐到了床上。
“怎么了？可是有话同我说？”
“没事，就是觉得能和妻主在一起，真好。”
落染闻言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傻瓜，我能有你陪在身边，也很好。”
云展开心的笑了，过了一会儿笑容又淡了，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而他之所以难过，则是因为别人都有家人，就算是云卿，也还有一个护着他的阿爹，但自己......
阿爹懦弱，事事让他忍让，就连六爹爹提议将他卖了换钱，买些吃的补身体，也好喂妹妹，阿爹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父亲和其他爹爹更是有心无力。
自己的阿爹都不管自己死活，眼睁睁看着母亲将自己卖了，他又如何能指望他人呢？
落染见他情绪低落，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想什么呢？”
云展摇了摇头，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
“不是同你说了吗？有什么心思都要告诉我，别自己闷在心里......你可是在想你家里的那些人？”
云展点了点脑袋，落染揽着他。
“那你同我说说他们吧，我记得除了我问你的那次之外，你好像从没同我提过家里的事情。”
云展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我家住在城西二十里外的山脚处，那个村子里的人太多都是我们的族人，所以村子......名为云村。
阿爹是母亲用了一袋糙米，从街上一位老婆婆手里换回来的夫郎。
阿爹并没有说过那个老婆婆是谁。
母亲脾气不好，还一心想要女儿，结果父亲和阿爹还有四位爹爹都未怀上，然后母亲便经常打骂他们。
后来有一次，母亲喝醉了酒，失手将三爹爹打死了，结果她不仅不管三爹爹的后事，还骂三爹爹不中用，白白浪费了家里那么多的粮食。
父亲看不过去，便用私房钱给三爹爹买了口棺材，不曾想母亲知道后，连父亲也打了一顿。
那时若不是看大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恐怕父亲也会被她打死。
后来三个哥哥都嫁了出去，四爹爹和阿爹又怀孕了，本来母亲还挺高兴的，结果直到孩子出生，发现还是男孩，母亲气急败坏的将父亲他们全都骂了一遍，而后便出去喝酒了。
再回来，就带回了如今的六爹爹，也就是那个怂恿母亲将我卖了的人。
二爹爹常说，六爹爹身上一股子风尘气，他也不反驳，只是经常搅得家宅不宁。
而他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母亲又十分宠他，一有矛盾一定是父亲他们的错，所以他们总是被打骂，连带着我们也常常挨打。
家里所有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做，而那个男人天天不是围着母亲转，便是绣个花或是奚落父亲他们。
渐渐的，所有人都躲着他，母亲说什么也便是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越是反驳，挨的打就越多。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他那么好命，一下子就生了个女儿。
这下母亲更是将他看的比眼珠子还宝贵，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到这里云展嗤笑一声，含着泪的眼中满是自嘲和恨意，落染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于是，我便成了家里第一个被卖的人，我原想，怎么说我也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她或许不会那么狠心，可是她却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至于阿爹......他未说过一句反驳的话，我求他去求求母亲，而他却反过来劝我，让我要学会忍，说弟弟还小，我若是再闹，我们怕是都会没有命活。
且若是我能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下人，那么这辈子都不用再愁吃喝。”
云展轻笑一声，继续道：“我问他，那若是我被卖进了青楼，再或者卖去了别处，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又该怎么办？
阿爹却说，不会的，母亲那么想要一个女儿，不光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是因为脸面，所以她不会将我卖去青楼的。
没曾想，还真让阿爹说中了。
我走之时阿爹说，此生就当没生过我，我与这个家再无关系......
让我就算死在外面，也别回去了。
我当时特别绝望，而且后来在牙行待了一段时间，看着一茬茬人被卖了进来，或是满身伤痕的被各家遣送回来。
又听管事的说，谁家哪个不听话的下人、被打死之后丢到乱葬岗喂野兽了，我真的害怕极了。
还好，云展遇到了妻主......”
云展流着泪将事情说完，落染心疼的抱住了他。
“乖，都过去了，你还怀着身孕，莫要伤心了。”
而后眉头蹙了起来，“云展，你有没有想过，你阿爹为何会说那般绝情的话？”
云展摇头，落染给他擦去眼泪。
“或许他就是因为不忍你、再在那个家里同他们一起受苦呢？”
云展怔住，“会吗？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落染看他突然有些激动，想必他还是在意的吧，不然怎么会如此伤心呢？
“会，若说你母亲不爱你还有可能，但是你可是你阿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他怎么会不爱你呢？又怎么会不为你考虑呢？
恐怕他就是想让你绝了对他们的念想，对那个家的念想，才会如此说的。”
“妻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如今也有了身孕，你觉得呢？”
“阿爹......”
云展哭的更伤心了，落染六神无主，只能劝他说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可是也没能止住云展的哭声。
直到他自己哭累了，这才作罢，声音暗哑的问向落染：
“妻主，你说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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