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娥为了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掮客，做了整整三年的准备。
当她终于拥有了掮客的资质，却没有哪家牙行肯收下女掮客。
宋娥毛遂自荐，却数次碰壁。
她最后没办法了，提出做“临时掮客”，也就是不要每个月固定的工钱。
只求牙行留给她一个位置。
做成一单买卖，就拿一单分成的一点钱。
这次就完全顺利了，宋娥刚去了第一家牙行，就被收下了。
老板的算盘打得很精，反正不要工钱嘛。
不管能不能做成买卖，只当多了一个可供差遣的人。
而事实证明，女掮客在这行内的确很难。
可能是因为做这行的男人太多，进店的客人们都选择相信男掮客。
整整一年，宋娥接到的委托屈指可数。
而且都是鸡毛蒜皮、其他掮客看不上的小单子。
在遇到姜小花之前，宋娥多数时间都在牙行做着免费打杂的活。
自从姜小花买下杏园巷那处院子后。
牙行老板发钱的时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宋娥。
夸奖的话有些不咸不淡的，“你这次真是撞上大运了。”
“这些钱你过去一年也没有这么多吧？好好存着，别乱花。”
老板的意思，宋娥听的很明白。
无非是觉得她只是碰巧运气好，下一次如此好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宋娥心中不服，于是更加努力。
可直到现在，她除了两个小买卖，也只谈成了姜小花这桩大买卖。
而这桩买卖最终还不是通过牙行交易的。
明面上也算不到她的实迹里。
此时，姜小花提起宋娥在牙行的处境。
更勾起了宋娥心中不甘的火焰。
她痛饮了一口茶水，说，“他们为什么就不肯找女掮客？”
“我比起那些男人哪里差了！有眼无珠！”
姜小花还是第一次见宋娥这般豪迈的表达情绪。
她不由拿起茶杯嗅了嗅，心想，该不会是茶太浓，醉茶了吧？
正好伙计敲门，开始陆续上菜。
姜小花急忙挪开宋娥的茶杯，把一双四棱乌木镶银的筷子塞到她手里。
“一直喝茶，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快，先吃点菜，小心喝醉了。”
宋娥挥挥手，眼神很是认真，说话也字正腔圆，“放心吧，我没醉。”
说着，她夹了一颗雪花糖豌豆，送进嘴里。
筷子全程稳稳当当，手丝毫不抖。
姜小花放心了，说，“既然做的这么憋屈受气，你就没考虑过改行？”
“改？”宋娥呵呵一笑，神情自嘲，“怎么改啊？”
“我一个拖家带口的寡妇，到了这个岁数，又没有某一种出众的手艺。”
“出去找活干，只剩下卖力气，扫洒、搬东西、做粗活。”
“根本没有别的差事！”
“若说自己在街上做点小生意吧，一要本钱，二要帮手。”
“你知道的，这两个，我都没有。”
宋娥家里的情况，姜小花是知道的。
宋娥也是个寡妇，丈夫走的早，给她留下了一个儿子。
还有一双公婆需要奉养。
好在她的儿子聪慧懂事。
所以纵使家中的日子捉襟见肘，宋娥还是省吃俭用，坚持送儿子上学堂。
宋娥又笑着说，“所以说多亏了你，你真是我宋娥的贵人！”
“自从做成了你的买卖，我们家日子宽裕多了。”
“至少我不用每天睡觉前，都要发愁明天吃的喝的在哪里啊。”
姜小花吃了一口菜，叹道，“我知道你不容易。”
“今日你拿到这些钱，也是要给儿子攒着吧。”
宋娥笑着点头，“对！知我者，宋老板！”
“那小子要是学的好，有本事准备科举，就要上书院。”
“到时候还有大把的钱要花呢。”
宋娥虽然对牙行老板说她只是运气好的话，十分的不满。
但她内心也在怀疑自己。
等姜小花的铺子开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用不上掮客了。
如果少了姜小花的支持，她可能还会回到从前的日子。
在牙行坐冷板凳，受人冷眼嘲笑，免费给牙行打杂……
想到这些，宋娥陷入苦闷中，一口接一口的喝茶。
姜小花望着她，微笑说，“我的养肤馆缺少一个大掌柜。”
“最可信的，能力上佳，稳重心细，对外擅长交际懂得如何与客人打交道，对内，能将各项事务调配的井井有条。”
宋娥呵呵地笑着点头，“要找这么一个得力的掌柜，还真不容易。”
“光我知道的，东市新开的酒楼，为了挖一个掌柜。”
“工钱开价，二十两银子，一个月。”
要知道，京城有些豪门府邸的大太太，月钱也不过二十两。
姜小花望着宋娥，说，“我知道不容易啊。”
“不过我运气好，正好我面前就有个最最合适的人选。”
宋娥起先还在笑，渐渐地回过味来，不由一怔。
她抬起头，眼神震惊、难以置信，“你……”
“不对，姜老板，你说的那个人，难不成……是、是我？”
姜小花看宋娥这个反应，觉得十分有趣。
她一手托着下巴，打趣道，“我对面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宋娥还当真左右看了看，确定的确只有她一人在这儿。
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何？”
姜小花微笑，“我刚说的那些条件，你难道不是每一条都符合吗？”
“还是说，你是在为难，其中有哪一条，你做不到？”
“我能做到！”宋娥猛然大声的说。
她对上姜小花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和缓了声调解释：
“我是说，我没有为难。”
“你提的那些条件，都是一个掌柜应该做到的。”
姜小花问，“那你若做了这掌柜的位置呢？”
宋娥眼神坚毅，“必定拼尽全力，绝不辱命。”
她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
就是方才那一小会儿的思索，她已经下了决心。
宋娥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没做过掌柜，不敢说立刻能比得上那些最厉害的掌柜。”
“但我只要会做的就全力以赴，不会做的就去学，学着怎么做到最好！”
“我相信，总有一日，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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