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中，除了一个擎着火把的汉子，还稀稀拉拉站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她们各个骨瘦如柴，披头散发，可目光投向赵俨，都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仇怨。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宰了这厮，天亮自有人送你们出去。
你们……可以回乡了。”
·
曹叡是在睡梦中被唤醒，他在皇后毛氏的服侍下缓缓穿好整套冕服，
毛氏颇有些忧虑地问道：
“外臣深夜急报，一定是出了大事，为何陛下还能如此从容。”
曹叡冷静地道：
“大事已经发生，我再着急也没有用处，何必如此慌张，失了天家的威严。”
他仔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叫毛皇后给他梳头束发，这才缓缓从后宫离开，淡定地向前殿走去，眼神坚毅如初。
中领军朱铄和执金吾臧霸两人都是面如土色，卫尉常雕在曹叡到达时也打着哈欠一路小跑过来，看来也是刚刚听闻消息。
朱铄哆哆嗦嗦将赵俨遇刺身亡的消息说给这个年轻的天子，本以为曹叡会立刻勃然大怒，或者跟自己父亲一样干脆一口血喷出来。
可没想到听说此事，曹叡只是皱着眉头微微颔首。
“厚葬伯然，安抚其家小，长子封关内侯，家中还有什么贤良优先为官。
至于什么谥号，等天亮了请诸公议一议吧。”
这……
天子居然毫不慌张，在想到赵俨是离开皇宫之后不久遭到刺杀，朱铄一度还以为是曹叡遣人下手。
不过，想来天子想杀赵俨也不用采用这种手段，也只能说天子心志坚定异于常人了。
常雕略有几分做贼心虚。
赵俨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赵俨入宫的消息却是自己透露出去，
而且他也放松了卫尉府的侦查力量，这才给了刺客下手的机会。
不过……
常雕并不后悔。
赵俨之前都说出那种诛心之论，不管怎么圆，他和常雕以后也注定不可能好好相处。
为了维持大魏纯臣的人设，常雕也要跟他不死不休，以赵俨的才能，说不定能看出常雕的破绽。
早晚要不死不休，还不如抓紧先下手为强。
趁着没有人能立刻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要不然赵俨在河东混两年，把杜畿一直舍不得交出来的寡妇都抓上来，曹叡应该就会将其升迁，想要再对付他可就千难万难了。
此人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办事的能力还是很强，留着他，以后对太子也是个威胁。
再说了，常雕是把这个消息卖给了徐庶，一切行动安排都是徐庶的手笔。
徐庶是铁大汉忠臣，这个大家都晓得，常雕也就是因为晓得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对徐庶展开围捕。
就算徐庶被捕出卖自己，常雕也能解释说是徐庶胡乱攀咬自己这个大魏纯臣。
心里这么想，常雕脸上反倒露出一副坦然之色，曹叡目光灼灼，正好落在常雕的脸上，见常雕一脸坦然不像装的，对他的疑心顿时大减。
常雕虽然胆小怕事，但忠诚上还是过得去的。
他才执掌卫尉府不久，手下应该也没什么忠心的死士，应该还是那个韩虓下手。
思考再三，曹叡和声道：
“这个韩虓真是不识抬举，朕本想饶他一命，不料竟变本加厉。
既然如此，就有劳诸公用心，围杀此獠。”
常雕、朱铄、臧霸一起称“唯”，
曹叡又思考片刻，道：
“诸公且退……唔，还请卫尉稍留。”
常雕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他不敢抬头，心里还在盘算面对曹叡要不要把赵俨昨天晚上说的再复述一遍，以表达自己的绝对忠诚。
曹叡的气质跟曹丕完全不一样，
他喜怒不形于色，不是很好糊弄，让常雕颇为畏惧。
曹叡看着常雕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竟蓦的生出了几分愧意。
他原本已经做到了征南大将军的位置上，调任卫尉本来最多就是平调，甚至可以说是贬斥，这对一个辅政大臣来说算是挺不公平了。
包括曹叡最近都在反思自己的养气修为好像还真是有些不够，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曹礼的事情太过头疼，他应该先给常雕一个带兵的机会，用完了他再给他一个地位更高的闲职才和正道。
可常雕就任卫尉以来毫无怨言，也算勤勤恳恳，毫不干涉朝堂，这倒是引来不少人为他鸣不平。
这次赵俨惨死，曹叡手上可用的能人又少了一个，他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常雕。
“巨鹰，卿久在军中，深得军心，听闻现在荆州军中，诸将都念着卿领军打仗的本事。
朕闻刘备亲自移驻襄阳，似有北寇之念，卿可愿都督荆州诸军事，对抗刘备？”
啥？
常雕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刘备亲自到了襄阳，借常雕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
还是老老实实在洛阳呆着，等天兵到来再打开城门迎接王师最好。
这也符合太子对自己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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