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和球员之间的关系取决于球员，而不是教练。——何塞普·瓜迪奥拉
杨有财今年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69公斤，站在杨八一身旁更显得年轻且意气风发。
他的热身没有杨八一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有那么令人尴尬。配上那一身才置办的运动装，颇有几分专业感。
立定跳远，达标。
Pro测试，达标。
他一边咕噜咕噜喝矿泉水，一边同新上任的方领队攀谈。
“对哩，我平时最爱看体育频道，一直都有锻炼……这个牌子的水其实一般，我店里有个牌子物美价廉，还有运动饮料，球队肯定需要……有关球队建设我还草拟了几条意见，回头请方领队多多指教……”
旁边龙峤抱着平板，横向盯完杨有财的数据，又纵向把他同其他人比较了一番，迟迟不想在在最后一格打勾。
“你来挝球，你那个家族企业咋办？我这里就五百块钱补贴，耽误不起杨老板赚钱。”
“赚钱哪里有为寨里做贡献要紧？方书记晓得的，我一向最支持寨里工作。”杨有财朝方蔚然露出一个充满觉悟的笑，“平时生意可以交给我老婆和阿爸来管，不耽误的。”
“只要能挝球，一切不是问题。”方蔚然轻声重复了一遍龙峤之前说过的话。
龙峤重重点头：“我说得对！”
杨有财春风得意地走了，杨宇航头顶的小红毛又炸了。
“我也要进球队！”
龙峤挑起眉看他，也用上重复提醒大法：“你就是一年不吃酸……”
杨宇航在地上啐了一口，用鞋底擦掉，示意他刚才没说完的话也像这样被擦得干干净净。
龙峤只好重复自己的话：“我们这是正经球队。成年人的游戏，不带小崽玩。”
小红毛一抖，杨宇航转头就向方蔚然申诉：“美女领导，你们球队搞歧视哇。都没有年龄上限，凭啥要有下限？”
对他这样突然的转变，方蔚然一时不知该喜该忧，于是又一次重复：“只要能挝球，一切不是问题。”
龙峤耸耸肩：“先把你那扫地的裤子脱了，也不怕绊倒。”
“不怕！”杨宇航双手叉腰，“我们年轻人身手灵活得很！”
杨八一摁着儿子的头把人带走时，龙峤吹了声口哨：“队长有了，前锋也有了。噢，赞助商都有了。”
方蔚然瞥了他一眼，默默在心底的小本本上，为已经充满问题的足球队再添一笔：教练同球员不合。
将近黄昏的时候，吴顺才赶到芦笙坪。
龙峤正卡折着秒表盯着做pro测试的人，他叫龙哥也叫不答应，便笑嘻嘻凑到方蔚然身边：“今天周末，逛街的人多，找车的也多。我看了时间，我刚跑到时还没过五点，方书记你可不能算我迟到。”
方蔚然很公正：“的确不算迟到。”
但龙峤却不打算让吴顺参加选拔：“你来凑什么热闹？安生开你的车去！”
吴顺可怜巴巴叫了声哥：“我不就是瘦点么？瘦归瘦，有肌肉！”
他举起胳膊，努力挤出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自己拍得啪啪响。龙峤连个眼神都不给，直接招呼另一个人准备pro。
“他不是嫌弃你。”方蔚然轻声说，“你的工作和别人不一样。白天要在县城开车，晚上回来已经很疲倦了，不适合继续训练。周末更是用车的高峰期，总不能为了训练，舍弃这份收入。”
她没有提的是，吴顺的家境也和别人不一样。
他家就只有他和吴阿婆相依为命，在寨子攻艰脱贫之前，当了许多年的贫困户。吴阿婆摆的卷粉摊其实赚不了几个钱，地种不过来收入又少，是扶贫工作组送他参加了技能培训，又帮他贷款买车开起了网约车。
因为还欠着车贷，他的名字还在返贫风险户名单上。别人趁着农闲、工闲，来参加球队拿五百块钱补贴是赚，对他来说就是捡起芝麻丢西瓜。
“没事，我周末可以跑夜车，跑一趟赚得是平时几倍。”吴顺都计划好了，“这样平时白天可以少跑点儿，也不耽误晚上训练。”
说完他也不管龙峤点不点头，抡着胳膊就跳上了体重秤，自己开开心心报了个数：“63公斤！”
“我同意让吴顺做测试。他既然准时到了，就应该参加选拔。”方蔚然站到龙峤身边，同他一起看着跑了一会儿就笑着摆手停步的男人，“今天这么多人里，他是唯一真正发自内心想来踢球的。”
龙峤皱着眉没说话。
“决定好人选后，可以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调整训练时间和训练方法。”方蔚然继续说，“你当初不也是没有条件还要练？送个入户调查表都要做青蛙跳。”
在他们初识的那个夏天，暑期工男孩蹦跶的背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龙峤长吁口气：“行吧，反正就两个月。”
“什么？”他说话时，正赶上吴顺一边开合跳热身，一边发出兴奋的狼嚎，方蔚然没有听清。
龙峤摇摇头，走过去冲吴顺吼了一嗓子：“双手画圆向上抬起，手臂打直！动作不到位不是热身，是提前受伤！”
就这样，吴顺成了当天最后一个通过测试的人。
他正帮着教练和领队收拾桌面上喝空的矿泉水瓶子，龙家茂从背后兴高采烈冒出来：“说好的晚饭，啥时候吃哩？”
一听管晚饭，吴顺也兴奋了：“也管下我呗，中午就嗦了碗粉。”
“管，都管！”龙峤在花钱上向来大方，“把你们今后的队友都叫上，开车到山下吃馆子！就当庆祝球队成立。”
方蔚然看着平板上标明合格的名字，默默计了个数，忽然叫住龙峤：“你不是内定了杨国庆，还让他今天来帮你扎场子，他人呢？”
吴顺又震惊又伤心又愤怒：“哥，你内定他还嫌弃我？他连将军肚都有了，能有我跑得快跳得远？他还放你鸽子！第一天就敢这样，往后咋可能跟你好好挝球。”
龙峤无所谓道：“他会的，他那双手已经押给我了。”
“挝足球又不用手。”吴顺嘟哝着脸色一变，“你想让他当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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