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枝突然出声，打断了掌柜的话，两人一愣，齐齐的看向她。
“你刚才说的那日，是哪一日？”
小高反应了一下，脸色瞬间灰败。
似乎不用进衙门，他就已经说了不该说的。
小高心一横，厚着脸皮否认道：“哪一日？姑娘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小高，这是跟人家的性命有关，你不要这个样子……”
钱木枝笑了笑，柔声打断道：“掌柜的，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钱木枝说罢，看了一眼门外，起身去关门。
“我不懂什么理解不理解，我只知道，人不能做亏心事。既然现在说实话还能帮忙，为什么要闭嘴呢？这……不对。”
“趋利避害。”
钱木枝说完这四个字，合上了饭馆的大门，屋里瞬间变得昏暗了一些。
“欧阳开作威作福，势力深入到金城各个角落，这些实话会让他背很久的恐惧，甚至……真的因为这几句话遭难。”
关师傅的死，已经让钱木枝不会再随意说出：“官府会保护你”，这样让她已经信心不足的话了。
饭馆掌柜听了这话也不出声了，紧抿着唇，似乎在和自己天人交战。
“你开口或者不开口，你都不是坏人，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纠结的心情。”
钱木枝难得的在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显得很好说话。
“屋里只有我们三个，我问你答，可以不作证，不画押。当然了，如果你不还是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勉强你。”
钱木枝眼神十分真诚，表情也平淡又温柔。
但是她心里的小人，这会儿已经恨不得冲过去捶两下小高的脑袋，让他能把看到的一切都吐出来。
算了，欧阳开积威甚重，怪自己没在上一次就抓到他，怪不得别人。
要是李七黎在，她一定又要说她，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
钱木枝看上去是安静的在等小高的回答，心里则是一直在劝说自己。
她以退为进的态度，和已经关严实了的屋门，似乎真的成功软化了小高的态度。
小高挠了挠头，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下。
“是……那也是前天。”
小高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
“大概就是在，你刚才说的那三个人，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就来了两个人吃饭。
那会儿天已经晚了，其中一个拖着个很大的布袋子。
天色就暗，我也没去细看，就想着帮他们拿一下，挪到里面的桌子去，别挡了其他客人。
他们也没说什么，我帮他扶着，和他一起抬，结果那个布袋子比我想象的重的多，一下子就把我绊倒了。
我倒下去的时候，手不小心按在了布袋子上，手滑了一下没稳住，滑那一下似乎还听到了里面有……是牛皮纸还是什么的声音，被我滑那一下，刮的有些轻轻的响儿，但肯定不会是摸布料能出的动静。
当时我也没多想，赔了不是挨了两句骂，就寻思给人家上茶。
结果……我转身的时候，恍惚间看见那个拖着布袋子往过走的人，他衣袍最下面沾了好几块暗色，似乎……似乎是血迹。”
小高说到这儿，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钱木枝，又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吃完之后就走了，等晚上关了门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卡倒的时候，按的那一下，手底下似乎是这样一个……圆滚滚的，长的东西，还有一个小凸起……”
小高边比划边说，形容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脚踝，“就像……就像这里……”
小高说到这儿，后堂突然吹过来一股凉风，帘子被吹的轻微扬起，小高抖了抖，急忙又道：“但是我也不敢确定那里面就是尸体，我就是看到血迹加上那个软中带硬的手感……我瞎猜的……”
钱木枝想了想，点点头道：“没事儿，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是怎么确定这两人也是欧阳开的手下的呢？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么？”
“因为这附近住了很多欧阳掌柜的手下，来来往往的……时间久了，看到比较……有气势的人，心里就隐约明白他的身份了。
而且，能在欧阳掌柜的手底下做事的人，一般出手也都比其他人阔绰，挺好认的。”
有气势？是想说横行霸道吧？
出手阔绰？欧阳开的钱，哪有一文是干净的？反正不是他的血汗钱，他怎么可能不舍得拿这个拉拢人？
钱木枝在心里吐槽道，她对欧阳开现在充满了不带任何证据的偏见。
不过第九街欧阳开的人向来横行霸道，这的确不是什么秘密。
小高继续低声说着，“而且，他们说话的时候也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有时候和别人起了口角，也会把这个拿出来说。
至于不对劲的地方……”
小高眉头皱了皱，许是因为开了话匣子，这会儿他再不纠结了，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天自己的所见所闻，每一个细节都尽力去想。
“没有什么太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们走的时候，提到了意满河，催另一个人快些走来着。”
拿着尸体，要去意满河，那是为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钱木枝看了看饭馆角落，刚才小高所说的那两个人的位置，想了想，慢悠悠起身。
“有劳。你的这些话对我手上的案子很有帮助。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若有什么再想起来的，不想去衙门的话……你可以去李氏医馆说要见李七黎，我就会来找你。”
小高点点头，在钱木枝走到门口的时候，小高担忧的声音再次响起。
“钱……我不写证词，也能帮到你吗？”
钱木枝这会儿已经打开了门，闻言没有回头。
外面突然涌进来的光，让小高有些睁不开眼，只能依稀看到那纤细却挺直的背影。
“能，而且不止能帮到我。”
钱木枝回到衙门第一件事就是布置捕快去意满河捞尸，本来她自己也打算去的，结果没等出门，就被孙一拦了下来，说是那八具尸体有新的线索。
“赵烨宁没跟你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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