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两行清泪，自刘诗儿此刻那仿佛包含万般情绪的双眸轻轻划下，她轻声道，“如果这让你痛苦的话，那就尽管放手去做吧。”
可韩雨冰只是摇头，背对着她，可尽管如此，刘诗儿转过身来仍是看到了仍湿润的两行血泪，自他的双眼滚滚淌下。
她呆在原地，竟是忘了先前要说什么。
“有你在的话，就算再痛苦，我也可以的。”韩雨冰没有转目，仍是眺望远方大河，笑道。
“傻瓜！”刘诗儿从后方轻轻搂住他，微声道，“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啊。”
那当头大哥默然的看着对面相拥的二人，谁能想象此等甜情话蜜是建立在这满地尸体之上？是建立在他死去的四位弟兄之上？
难道，这少年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个异种不成？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杀人取尸的借口？
仅剩的大汉手掌偷偷后伸，自包中摸出一根长约两米的重型武器。
鱼雷发射器。
将其扛在肩头，他轻调角度，直至将鱼雷瞄准二人后背。
发射。
鱼雷划出一段细细的弧线，终究略过二人，在二人的桥下炸开，轰鸣四起，火花四溅，一团巨大的火球，缓缓升起，黑烟弥漫。
他喃声道，“想不到区区异种也有感情，难怪多人围攻而不死，难怪血液样本太多人，不惜万金而求。”
良久，黑烟渐散，再次看去，那被鱼雷轰中的桥身已有一半坍塌而下，那一男一女的身影，也已然不见，不知是下了河水，还是离开了桥头。
大汉转目，看到那辆摩托仍在那处静然而立，不知为何，他竟松开了武器，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可纵然冷汗滚滚而下，但心中莫名的积郁，却算是彻底放下了。
他点了根烟，含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良久，他狠狠掐掉烟头，又将其摔在地上，而后，他禁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什么狗屁东西！变种，血液，样本，和性命比起来，又有何用！
可这念想才刚刚升起，他便感脖颈处似有异样，才想拿手挠挠，可手刚抬起，却见一道血线划过，只是瞬间，五指便被齐齐削断而去，他还未来得及惊讶，头颅却也连带着被切成了两半。
而刹那间，那脑浆还未爆出，飞起的那块头骨便被一只苍白的手接住，又重新按回了他的头上。
那个单手苍白的主人，也跨过了桥边护栏，站在了大汉身旁。
他一身紧身黑衣，虽遮掩大半皮肤，但显露出的肤色却苍白至极。一张毫无血色如僵尸的脸上，双目已被深红至黑之色填满，以致不看肤色，只看双眼便觉其狰狞可怖，虽无眼珠，但其中暴戾便足以使常人肝胆俱裂。
这不是人的眼睛。
而事实上，这像人的家伙，也的确不是人。
但它生硬转头，无瞳双眼望向那被炸断的桥身时，僵硬的脸上，却罕见翘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嘴角。
……
晌午时分。
阳光毒辣，绿树荫盛，河水静如面，不时有氤氲水汽飘然升起。
有二人此时便沿着河边栏道，缓步行着。自他们身后有个方圆五十米的露天停车场，那里停放着一辆军用装甲。
可若说二人是军区的人，这二人一个一身布满灰尘的运动装，看起来吊儿郎当不过二十的少年，另一个一身灰衬衫，满嘴胡茬面容威严的大叔，怎么看怎么不像。
那少年边走着，边望着静如镜的湖面，望着湖中心的那排小树，竟是一时痴了。
旁边大叔见他泪水在眼眶中悠悠打转，似有回忆被这景色勾起，便伸手轻轻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铁叔，”那少年哽咽道，“那天我在车上看到的，也是这个景色。”
铁叔不言，只是拍肩膀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知晓当时的情景何等凶险，率领军队赶到时，目中所见桥上只是一片火海，无数的车辆接连燃起，围成一圈火海，那辆大巴，就在这火海之中苦苦挣扎，可他们没有带消防设备，贸然闯入只是徒劳。一行一百多号人，就只能看着大巴中的学生教师们渐渐被火焰吞噬，直至最后一声呼喊也渐然消弭。
隔着火墙，他拳头握紧又松，松又握紧，可到底也没能下令，让战士们无谓徒劳。
直到某一刻。
在士兵们还在隔桥观望着熊熊烈火之时，于桥下却突然窜出一条粗壮的水柱，如长龙汲水般朝大巴当头浇下，而或许念及水柱冲刷不到，一道黑影竟不知自哪突然蹿出，动作快如迅雷，只是一下便把大巴撞开三四米远，碰到桥边铁栏，而至黑影消失时，那水柱才正好透过车身窗户浇入其中，将大火扑灭。
而其余车身也已燃尽，只剩废铁黑灰。
当他率人来到车旁，却见车身已瘪，上部有明显的踩踏痕迹，但他来不及想那么多，粗略一搜车内，可除了被烧成焦炭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正当他眉头紧锁，心中因此事燃起一腔怒火时，却听一声咳嗽响起，他仔细一看，竟是靠在窗边的一人貌似还活着。
一念及此，铁叔又看向那少年，一想到此时那么白净的小子那时刚爬出来时却黑的像块木头，一双颇具冷酷的三角眼便禁不住微微弯起。
这小子还真是命大，无论车毁火烧水攻脚踏，整辆车几十号人，活下来仅只他一个。
而原本以为他会性情大变，可没想到这小子洗了洗澡换了身衣服就又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没事还跟士兵聊天打屁，倒真有点让他出乎意料了。
只有偶尔望向桥上那辆大巴时，他才能从那小子迷蒙的眼神，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而现在，这望向河面中心的小子，这一脸黯然的小子，眼神中的东西终究是再一次流露了出来。
那是……仇恨么。
“不对！”铁叔眯起眼睛，暗道，“仇恨的眼神，不应如此忧郁，可，那又是什么呢……”
他一个军人，看不出来，也不可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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