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头探身过去，伸手拍了拍老打头的臂膀，说：“行啦，行啦，你们的老师本就是让你们走出大山，让你们自由飞翔的，不需要你们飞得多高，也不需要飞得多远，更不需要飞得多快！只要你们能自由翱翔，他们就是最开心的！”
老刘头有些受不了，低声说：“你这……还挺会安慰人的，原来你这么能说会道嘛！”
老打说得情到深处，嘴上就停不下来了，仿佛是回到了几十年前，“我那同学叫梁满田，她说她之前在北京上的大学，哎？在北京……你们两个认识她不？”
“嗨呀！就算有这个人，也忘了！谁记得住那么多人呀，再说还有同名同姓的呢！”老秦摇摇头，他定是没有见过这个女生。
老刘说话，“我，我同学有一个叫胡满田的！你继续说吧！”
老打将神思定了定，又回到了记忆中，开始述说：“她说她小学毕业后，年年回来学校看望，大学毕业以后就决定回来教书了，我问她，老师们都干什么去了？她就向我转述了老师们的话，张老师说，学校这里的环境变好了，受到了政府的照顾和重视，所以这里值得更好的、更有资历的老师来教孩子们，他们就决定再向西北走，踏入黄土的深处，这里的孩子已经走出了大山，思想飞出去了，飞得很远！但还有很多的大山，很多山里的娃娃，需要桥梁，需要道路，在那些桥梁和道路修到那里之前，他们要充当临时的道路和桥梁，让那里的孩子们能够踏入这美丽的世界，迈向祖国的大好河山，也能让他们的心先飞入这个炫彩缤纷的世界，将眼光和心望向更远的星空……”
老秦头被老打的话语感动，连连叫好，“哎呀！好啊！说得真好！那后来呢，你的老师们就那么离开了？”
“是啊，是啊……我是没有再见过老师们，但在同学会上，有人说老师们回去过一次，还跟着一个特别精神的小孩子，听说这孩子后来好像成了空军呢！那应该是老师们的孩子！虽然我没有去证实，但我觉得不是假的！
“那后来，谁也没见过老师们了，没有联系方式啊！寄信的地址换了几次，就彻底联系不上了，再回去打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全是新的。但我那个梁同学，跟老师们一样，将青春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将爱留在了学生身上，他们的那些孩子穿着可好啦，比我们那个时候好上几百倍呢！有新鞋穿，有山地车、电动车，走的是沥青柏油路，夏天有风扇，冬天有暖气，有结实的房屋，有宽阔的操场，就跟游乐园似的……”
“也比我那个时候的学校好。”
“是，反正已经找过去了，想留下来多看看学校，找一找过去的会议，我在学校里面迁就了一个晚上，夏天的蚊虫还是那么多，但感觉咬着人可疼可痒了，以前就没那么觉得！
“梁满田也是带着孩子们看向了星空，把学校的灯全都关了，我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一样，看她指着水星，指着金星，然后又把最重要最炙热的目光放在了火星的身上。我到那时候才发现，我的梦想其实一直是和火星有关的，我在那个时候才记起……那个曾经的梦想啊，唉……但我那时候已经工作很久了，和火星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梦想被迫放在了一个现实的小盒子当中，成了一个摆件呐……”
老打头很是动情，这些事他在老伴儿走之前的日子里唠叨了一遍，恐怕这次是最后一遍了。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出现了行星发动机的蓝色光芒，抬头说：“你们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呀！还有最有趣的？先等一等，让我这个生锈的脑子来猜猜！”老刘站起身又坐下了，思考了片刻，说：“难道是你们老师回来了？”
“哎……我倒是希望老师们能回来！其实，是有一个小孩说了跟我当年一样的话！她说她能看到土星，能看到天王星和海王星，甚至能看到冥王星！你们俩知道吗？当时我有多么震惊，有多么感动！那娃娃跟我当时说的，简直相差无几！梁满田立刻回头望向我，她记得我当时的那些蠢话，哈哈哈哎呀……当年的感觉真就一下子回来了！当孩子们追着她问的时候，她就跟我们老师当年一样，说出了牛顿的三大定律，但在孩子当中，有人吵着要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老秦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那个游戏！”
“对！第二天她让孩子们做游戏了，这次是男孩赢了，最先达到了终点，看他们做完全部的游戏，那天我就离开了，我跟梁满田硕，如果老师们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可是老师们一直没有出现了。回到了家里，我决定重拾梦想，我开始研究火星，但我那两下子，顶多就是一个究极业余的天文爱好者，其实我就是火星的轻度爱好者，所谓的看火星，就是跟一堆人在论坛里发帖子猜测，然后研究有关火星的小说和电影，例如《火星救援》、《红色高山》、《第二家园》之类的，随着工作和生活，还有了孩子，那些梦想就又远离我了。”
老刘头和老秦头都点点头，“都一个样啊，现实嘛！唉……都一样……”
老打头的话锋变得沉重，变得猛烈，“呵呵！现实！什么叫都一样？那可不一样！真不一样啦！真正的现实，在那时才刚刚到来呢！”
仨老头的心都沉了下来，美好的回忆似乎要结束了。
老打叹了一口气，说：“太阳危机，没想到这个才是真正的现实啊！谁他妈的能想到呢！？当太阳危机爆发，我就不敢再看火星了，它迟早都会消失的，我觉得我的梦想没有什么意义了，用人家的话来说，梦想被太阳彻底汽化了！打成了一个个的原子！怎么组装都不行了！投入目光，投入精力，投入什么都没用了，都会消失的……不瞒你们说，我之后啊，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敢兴趣了，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包括女人，专家说什么危机性阳痿，屁！这是全人类的灾难，是整个地球的灾难！什么梦想都没有了，什么梦想都没用了！回去学校看看，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了，更不敢回去家乡看看。”
老秦头的脸上也显露出了悲伤之色，“谁说不是呢？那时候很多人都这样，不过，老打呀，照你所说，那你的情况可比我们严重多了，严重太多了！我当时就是没完没了的抽烟！几乎呼吸和烟就是必须绑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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