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竟然害怕伤及这座城里无辜的人……”
耳边传来老年许纯良的絮叨声，许纯良恍惚了一下，在心中低声回复道：“这些人……，不该死去。”
“他们又没有什么过错。”
说完，他不再理会表情怪异，呵呵直笑的老年许纯良，伸手把坐在自己头顶抱着自己发髻东张西望的小姑娘摘下来塞入衣襟中。
小姑娘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从衣襟处探出小脑袋，依旧好奇的看着四周，目光扫过一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街上依旧十分热闹，刚刚那三个人的死亡是无声的，此时在他背后三十步处，那三人的身体散落一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许纯良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静的走着。
“哇！好大的鱼龙啊！”小姑娘在他胸口惊叹的抬着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
那里，有一只纸质的金红相间的鱼龙，用粗壮的竹竿撑着，在天空中摇头摆尾，活灵活现的，与纯良也跟着抬头，好奇的看着它。
不得不说，灵熙城一点儿都不像坤国的城市。
这里的居民似乎都很快乐，无论是游人，还是那些穿着民族服饰的本地人，脸上都挂着十分愉悦的笑容。
尤其是那些本地人，他们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一个个露出八颗以上的牙齿，无论是看向天空的鱼龙，还是看向那些挂的满墙满地的红色灯笼时，笑容都是幸福的，愉悦的。
像是……，流水线上批量造出的娃娃。
每一个笑容都很标准，都很……假。
隐隐有种在演戏一样的感觉。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许纯良的心中，然后就以一种预设了结果去找证据一般的感觉。
他再看向每一个本地人时，就感觉到了那种隐隐的虚假。
尽管这些人都装的很像，每一个人都好像很愉快一般，可许纯良却从他们黑色的瞳孔深处，看到深深的木木和浓浓的像一汪深水一般的苦意。
他不确定自己是错觉还是看到了真相，于是不由向小姑娘询问道：
“小姑娘，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什么不对？”
“主要是本地人。”
他没有对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免她因为自己的预设而产生影响。
小姑娘听到他的话，不由有些疑惑，她恋恋不舍的从那只像活着的游鱼一般的纸鱼龙上转移了目光，看向许纯良说的那些本地人身上。
起先，她的目光很随意，像是看过每一个平常人一般的模样。
可当她的目光划过第三个人影时，她拇指大小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和凝重。
紧接着，她伸手拉开许纯良胸口的衣襟，身上桃花花瓣一卷化成小小云朵，托着她快速从许纯良身边飞走。
她像一朵粉色的桃花一般，快速在街道上闪烁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一条条街道。
片刻之后，她飞回了许纯良的身边，站在他的肩头，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这些人的快乐，都是假的！所有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自己看到的事情给吓到了。
“不！不是所有人！”
“是所有本地人！包括孩子！”
“他们的快乐都是虚假的！”
“就好像……，就好像……，所有人的笑容都是培训出来的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的身体和意识中，明明没有任何与快乐有关的情绪，却能做出如此愉悦的表情。甚至连我都骗过去了。”
“如果不是爹爹你让我看，我根本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快乐是虚假的！”
“这究竟是怎么做的？”
她疑惑的抬头，看着许纯良，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作为从桃木剑中孕育出来的生命，蟠桃树的孩子，她对愉悦这种情绪有着本能的亲近和近乎权柄一般的掌控。
在以往的记忆中，她可以从每个人的意识和身体中感受到喜悦的信号。
无论是强大的爹爹，还是那个虚幻的老年许纯良，以及两个头的漂亮姐姐，甚至那些连饭的吃不饱的农户们，她都能感觉到愉悦的信号。
可此时她认真的去看的这些人，明明身上有一层愉悦感包裹着他们的身体，可那愉悦却是虚幻的，如同虚无缥缈的云雾一般。
他们真实的意识，是阴暗的，包裹在浓郁的灰气中，如同一个个即将熄灭的烛火一般。
不等许纯良回答，她下意识的的朝面前那个面上带着一脸笑容，正仰头看着天空上那只游走的鱼龙的小孩子身上遥遥一点。
一朵粉色的桃花瓣从她指尖飞出，飘入那孩子的眉心。
粉色花瓣一闪即逝，在那孩子脑袋中散开，愉悦化作物质，滋养着那个孩子。
于是，那孩子的脸上的笑容变了。
他原本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缓缓内收，变成了羞涩的，只露出四颗牙齿的笑容。
可尽管如此，在小姑娘和许纯良眼中，他的笑容却变得真实了许多，变得有了生气。
“哈哈。”
他指着头顶的鱼龙发出了孩子该有的笑声。
可下一刻，他和他身体左右的父母，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恐惧！
他努力的让自己嘴巴张大，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同时心中生出了如同海洋一般汹涌磅礴的恐惧。
而他的父母，那对儿穿着看起来还挺体面，用三种颜色的布料做成的坤国民族服饰的中年人，脸上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警惕的看向身边的每一个人。
当他们看到距离他们最近的是许纯良这个明显是外国人的年轻人时，他们眼睛里的恐惧更加浓郁了。
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他们又看向其他本地人，想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孩子刚刚脸上露出的那一道由衷的，却不标准的笑容。
在坤国，如果他们没有演好那种逛街时愉悦快乐的表情，那将被看到的人举报，然后被传说中无比残忍的菊花内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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