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笙一遍遍聆听“阿母”杂乱无章的呢喃时,她也一层层地走向了诡蜮的深处——
她看到了“阿母”生艾琳娜的时候。
一身疲惫,满脸怨恨。
艾琳娜低下头,声音低如蚊呐:“她……其实并不想生下我……”
一步步往前。
柳笙又看到桑贾尔出生的时候,“阿母”是难以言喻的痛苦,还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还有许多虚影告诉“阿母”,都是这般过来的,没必要喊苦。
桑贾尔的脸色微微发白,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喉咙,一时无言。
再往前,柳笙看到“阿母”生下第一个孩子埃里克的情景。
那时候,“阿母”是欢喜的,脸上洋溢着期待,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抱在怀中,与柳笙所化的“阿父”依偎得紧紧的。
就在此刻,柳笙感受到“阿母”身上那种侵略性的气息逐渐平息。
但她很清楚,这平和不过是短暂的假象。
因为她是“倒退”而来,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因照顾埃里克的意见分歧,夫妻关系会急转直下。
随着家庭的扩大,这种冲突只会愈演愈烈,最终走向难以挽回的地步。
桑贾尔苦笑:“我们那时候还猜测,阿母是不是被诡异附体了。”
太白剑仙叹息一声,终于开口:“她不是被诡异附身,而是生病了,但没有人发现。”
艾琳娜秀眉微蹙,有些着急地问:“什么病?会不会和她后来的重病有关?”
“不是身上的病,是心里的。”太白剑仙戳着自己的心窝缓缓说道,随后又低声懊悔一句,“我该看出来的……”
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他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知想起了什么。
艾琳娜皱起了眉头,“可是,为什么这是阿父的诡蜮,却……都是跟阿母有关?”
桑贾尔点点头:“以前我们总觉得他们关系不好,还以为是政治联姻。”
“不是政治联姻。”一个沙哑的男声忽然响起。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艾琳娜惊呼:“大哥!”
迪娜拉和赛丽亚从阿母的怀里挣脱,奔向阿父。
桑贾尔看着埃里克抱住两个女儿,眼角还有些微红,也就知道他方才是去做什么了。
埃里克的妻子阿丽雅走上前,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埃里克拍了拍妻子的手,语气低沉地说:“他们是在沧浪宫求学时相识,因为投缘才结为夫妻。”
艾琳娜听后不由得睁大眼睛,“沧浪宫?阿母……竟然也是沧浪宫的弟子?”
沧浪宫,四大宗门之一,向来是无法考入神殿的学子进修神学、专注修行的圣地。
柳笙听桑贾尔提过,他们的阿父正是因为从沧浪宫出身,才能在狼骑中谋得一官半职,从而逐渐挽回卓尔金家这个旁支濒临衰败的命运。
那个一向操持家务、从未提及过去的阿母,竟然也有如此出身。
埃里克沉默片刻,轻叹一声:“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阿母去世时你们还小,她生前和阿父的争吵几乎从未间断;等她走了之后,阿父也不愿再提起她了。”
说着,他眼眶微微泛红,神色有些黯然。
阿丽雅递过一碗酒,他仰头饮尽,压下心中的波澜。
“我只记得,阿母不是训斥就是哭泣……”
艾琳娜低声喃喃,无法把记忆中那不理智的破碎形象,和令人敬仰的四大宗门弟子联系在一起。
桑贾尔也陷入了深思,似乎试图在记忆中寻找一点蛛丝马迹,去印证这个惊人的事实。
埃里克苦笑着说道:“阿母从不愿提及过去,曾经的服饰和令牌都被深藏在箱底。即便沧浪宫的同窗来信邀约相聚,她也总是婉拒,自然见不到一丝痕迹。”
而此时,埃里克的妻子阿丽雅好奇地看向柳笙,忍不住问道:“所以,前辈您看到了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按照这个顺序,您或许能看到他们相识之时。”
柳笙点头,说道:“是的,过了他们的成亲之礼,再往前就是他们还在沧浪宫的时候。”
当时,在柳笙的视野中,虽然仍是在这个宅邸之中,但是却有着一层层波涛涌上脚边,将自己的衣服下摆浸湿。
她抬眼望去,宅院化作一片沙滩,一对少年人正在浪花卷起的海边散步。
女子比较活泼,总是轻快地走在前面,而男子略显木讷,默默跟随。
两人的脸上浮现出少年独有的青涩红晕,那是与喜欢的人相伴时才会有的羞怯与欣喜。
“你以后想做什么呀?”女子踢着沙滩上的贝壳,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笑着问道。
男子犹豫一下,嗫喏着说道:“自然是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那我想去苏丹!成为狼骑!”女子笑着大声说道,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男子被她脸上那耀眼的神采打动,眼神不由得呆了一瞬,随即透出几分痴迷。
“诶,阿米尔,你祖上不是王族的吗?能给我讲讲狼骑的事吗?”女子雀跃着跑近他,扯着他的袖子,满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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