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珊时不时地摸着腰间的BB机，可它一直没震动。
叶珊仔细看了看，电池还是满格的。
回家后，叶珊第一时间询问徐慧萍，安施赋有没有打电话来。
“安总没有，但是啊，你索姨寄来了一堆土特产，还有一包喜糖！”徐慧萍笑得非常开心，“她结婚了，她在信里说，这个男人对她非常好，对小华也好！”
听起来，索姨这次嫁对了人！
叶珊为她感到欣慰，但心中的那份不安却依然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让她笑不出来。
徐慧萍看出了端倪，关切道：“是不是学习太累了？你索姨寄来的菌子特别香，我给你炖了鸡汤，是你奶奶下午送来的鸡……”
“她一个人上的县城？”叶珊微微吃惊。
“对，她把鸡和鸡蛋放下就回去了，怎么留都留不住，说让你安心复习。”
菌子炖土鸡，香得没魂。但叶珊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碗筷。
直到临睡前，BB机一直没响。
第二天，李贞霓问叶珊：“你怎么了，我看你上课老偷偷看BB机。”
这么频繁吗？
叶珊拍拍自己脸，该收神了，别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高考！
但她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爸爸，上班了吗？”
“没有啊！得后天才上班呢。”李贞霓想起什么来，兴奋道：“我爸带鸡蛋回来了，明天我带茶叶蛋给你吃！对了，我奶奶家今年种了许多黄瓜……”
叶珊根本没心思听后面的话，她一想到休工背后的猫腻，心里就沉得难受。
没事的，安施赋不联系我，一定是在想办法，找关系！他一定会有妥善的解决方案出来……叶珊如此安慰自己。
……
两天后，安施赋终于联系了叶珊。
电话那端，安施赋的声音沉重而无奈，“珊珊，我已经请了顶尖的律师团队审查了合同。遗憾的是，在环保条款上，对方巧妙地留下了漏洞。根据合同条款，即使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地下排污行为，也无法要求他们进行赔偿……”
叶珊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但安施赋的话还没完：“当初为了获得更多的管理权，我们采取了中外合作经营的模式。但这也意味着，在特定条件下，英方有权优先收回他们的投资……”
叶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寻找一线希望：“所以，没有一条既保护环境又兼顾各方利益的出路了吗？”
电话那头，静默如冰，三秒过后，一个冷冽而决绝的声音直击耳膜：“没有。”
没有，这就意味着，如果想制止英方地下排污，那就要承担相应的损失。
叶珊强忍住情绪的波动，以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道：“如果，我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权益和股份，咱们这个项目可以停下来吗？”
“珊珊，我很清楚你的决心和立场。你想以个人的牺牲来换取更大的正义。但问题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停止项目不仅仅是股份的问题，它还涉及到合同违约、法律诉讼、员工安置、供应商赔偿以及已经投入的巨大资金和时间成本。机器设备已经付款采购了，与供应商和合作伙伴签订的合同违约金数目极大！”
电话那头，安施赋的声音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仿佛他已经在商业的崇山峻岭中跋涉了太久，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我不仅将在海南赚的钱全部投进去了，还在银行贷了不小的一笔资金。这些资金原本应该按照既定的计划逐步转化为收益。一旦项目停止，这些资金将变成沉没成本，无法收回。”
“再者，市场是瞬息万变的。”安施赋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原本计划通过这个项目抢占市场先机，但现在如果暂停，竞争对手很可能会趁机而入，填补我们留下的空白。到时候，我们不仅要面临市场份额的流失，还可能损害我们集团的形象和市场地位。”
安施赋的话语犹如一根锐利的钢针，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叶珊心中那层包裹着理想主义的脆弱薄膜。
她深知，在商业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利益的巨石常常将道德与情感的轻舟碾压得粉碎。尽管如此，她内心的正义感仍驱使她开口反驳：
“但地下排污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您不是说过，做企业，不能忽视社会责任吗？”
“什么叫社会责任？！” 安施赋的声音透过话筒，显得异常冷峻，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权威，“商业不是儿戏！我们为这个项目已经付出太多了，一个企业能养活多少个家庭，你知道吗？！你还记得当时你入股时和我怎么说的？你说你不懂怎么做生意，所以你只管掏钱，不参与管理！你现在怎么又来质疑我决策背后的艰辛与考量？”
叶珊哑口无言。
安施赋缓了缓，又语重心长道：
“咱们是合作伙伴，又是忘年交。当年，你才七岁，我便信你，允你入股。这么多年，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你……你要相信，这些天，我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这个项目不能停！”
叶珊急了，“能不能……”
“珊珊，你别忘了，你在公司是占有股份的——虽然极少——但这事要是黄了，你除了之前的全贴进去，还得再掏几十万赔偿！”
再掏几十万？！
这无疑意味着要耗尽家中所有的积蓄。
那么——
未来的梦想——购买房产、扩大店铺规模——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她曾向许老虎、小惠、俞赖子他们许下的承诺，也将成为无法兑现的空话。
而且，她即将迈入大学校园，学费和生活费用已是迫在眉睫的需要。
……
夜幕低垂，日光灯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将室内照得一片惨白。叶珊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万家灯火，她想说地下污染绝对不行，但面对现实的冷酷，理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叶珊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也不记得是怎样离开店铺，只觉得回家的路异常漫长，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中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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