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门内的田嘉明,已经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两个小时。烟灰缸早已堆满。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又被他用笔重重地划掉了。只留下了十几个字,“不给大家添麻烦,我解脱了,朝阳,麻烦送我回家,把我埋在爷爷的旁边……”
他思绪纷乱,过去几十年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拼凑的母亲的形象,恍惚又是奶奶,依稀又变成了父亲,变成了爷爷。
“娘啊……我这一辈子太难了……求求你们,你们来接我吧,我害怕……”
他喃喃自语暗自流泪,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左胸心口的位置。
“老田!开门!听见没有!” 万金勇还在外面焦急地拍打着门板。
我一把推开万金勇,正要踹门,田嘉明眼一闭,牙一咬,扣动了扳机!
“砰——!”
从下车到敲门,不到十秒钟,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枪响,猛地从门内传来,震得门框似乎都微微颤动!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在部队服役的经历,让我对这种声音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是枪声!绝对是枪声!
“什么声音?!” 电话那头的张叔也听到了这声异响,急促地问道。
我大脑一片空白,对着话筒吼了一声:“老田……!” 也顾不上再多说,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门!
万金勇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老田——别犯傻!!” “让开!” 我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侧身狠狠一脚踹在门锁附近!
“哐当!” 一声巨响,老式的门锁承受不住这股猛力,门板应声向内弹开!
门开处的景象,成了我此后多年无法摆脱。
田嘉明歪倒在他的办公椅上,头无力地后仰着,双眼圆睁,望着天花板,瞳孔里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他左胸口的警服被炸开了一个小洞,周围已被迅速涌出的鲜血浸透,那片刺目的暗红色正在急速扩大,滴滴答答的顺着椅子和衣角往下流淌……
“嘉明!!!” 我嘶吼着扑了过去。
万金勇跟踉跄跄地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老田!你糊涂啊!你糊涂啊!!”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办公桌旁,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电话听筒,语无伦次地对着电话喊:“快!救护车!公安局!书记办公室!快!快啊!!”
谢白山也跑了过来,站在门口,看到屋内的惨状,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
我顾不上其他,一把将田嘉明从椅子上抱下来,平放在地上。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但他的眼神已经快速地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神采。我徒劳地想去检查他的伤口,手刚碰到他浸满鲜血的衣襟,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轻响,突出回家两个字,然后,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嘉明!嘉明!你醒醒!”我用力拍着他的脸,抱着他尚有余温的身体,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万金勇扔下电话,扑跪在旁边,带着哭腔喊道:“老田!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我伸出手指,颤抖着探到他的鼻下……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我摸了摸他的颈动脉,一片死寂。
我抬起头,看着满眼希冀和绝望的万金勇,看着门口面无人色的谢白山,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我紧紧抱住田嘉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嘉明啊……”
我颓然坐倒在地,将田嘉明的头轻轻抱在怀里,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在滔天洪水面前毫不退缩的战友,怎么就……怎么就走上了这条绝路?
办公室里,只剩下万金勇的哭声。
就在这时,小谢手里的大哥大刺耳地响了起来。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带着哭音:“喂……张、张市长……”
电话那头,是张叔焦急的声音:“那边怎么回事?李朝阳呢?田嘉明怎么样了?”
谢白山看着地上的我和田嘉明,嘴唇哆嗦着,眼泪流了下来,对着话筒哽咽道:“张、张市长……田书记……田嘉明他……他开枪……自……自杀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才传来张叔一声沉重至极、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叹息:
“哎………………”
“他咋就……他咋就这么想不开啊…………”
“所有人都……都没有放弃他啊…………”
又是一阵沉默后,张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决断的疲惫和沉痛:“你是小谢?你听着……你马上告诉李朝阳……田嘉明同志……是因长期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因公殉职!”
“给他家里人……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我这边……马上通知于伟正书记……”
电话挂断了。谢白山拿着嘟嘟作响的大哥大,茫然地看着我。
万金勇拿起拳头砸在水泥地上,鲜血直流,大喊道:“督导组在那里,我要报仇,老子要找他们算账……。”
我抱着田嘉明的身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褪去,不见了颜色……
半世尘霾,难掩松筠曾傲雪,一生功过,且凭肝胆照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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