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工研院会议室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孙运璇将手中的《明报》轻轻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关键人物——李国鼎、潘文渊、方贤齐。
这些当年一起为湾岛产业转型拼搏的老伙计，如今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各位，今天的《明报》你们都看了吗？”孙运璇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李国鼎凝重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孙会长，你说的是鼎峰在韩国的动作吧？邵维鼎这次亲自飞汉城，与三星签订了三年战略合作协议，还承诺投资三星半导体。这摆明了是做给我们看的。”
“韩国？鼎峰在韩国干什么了？”潘文渊放下手中的技术图纸，一脸茫然。
他是技术狂人，一心扑在晶圆工艺改进上，对外界消息并不敏感。
方贤齐叹了口气，向潘文渊解释：“老潘，你这几天都待在实验室，可能没注意。今天《明报》《朝阳日报》等港岛媒体都在大肆报道，鼎峰与三星达成深度合作，涵盖半导体采购、移动通讯技术授权、联合研发实验室。”
“韩国的文化部也和鼎峰签署了意向书，要在汉城建设鼎峰影城。”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更关键的是，韩国、暹罗、大马这些南洋国家，都在与鼎峰控股的英国沃达丰公司合作，大规模铺设移动通讯基站。”
“甚至于就连日本，夏普也在与鼎峰合作生产日本版移动电话。”
“换句话说，亚洲四小龙四小虎，现在除了我们湾岛，全都在投身于移动通讯领域。”
孙运璇接过话头，手指敲击着报纸上邵维鼎与李健熙握手的照片：“是啊，三星半导体有了鼎峰未来三年的订单保证，至少能扛过烧钱阶段，这是对我们湾岛半导体最大的威胁。”
会议室陷入沉默。
在亚洲做半导体的公司就那么几家。
日本的NEC、东芝、日立，工研院旗下的联电、华邦电暂时不敢比肩，但三星一直是对标对象。
双方技术差距不过两年左右，如果三星获得鼎峰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差距很可能会迅速拉大。
潘文渊总算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孙会长，不能再让政府干涉我们企业的正常经营了。”
“前阵子就因为鼎峰与内地有商业合作，上面就对鼎峰以及邵氏发布一系列禁令，导致鼎峰现在逐步从我们这些合作企业退资，订单也下滑了一大截。”
“如果这些订单全部转移到三星，”潘文渊的声音陡然提高，“那我们这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联电刚刚扭亏为盈，华邦电还在投入期，没有鼎峰的订单支撑，我们怎么跟日本、韩国竞争？”
方贤齐也点头附和：“不止是半导体。前阵子台塑集团的王永庆就已经发过牢骚了，因为政府的一系列禁令，导致台塑集团订单急速下滑。”
“台塑的PVC、PE产能，有30%是供应给鼎峰旗下的屈臣氏工业园和永和玩具厂。”
“如果鼎峰彻底断掉与台塑的合作，去南洋扶持新的化工企业，那我们湾岛的整个化工产业链都会受到冲击。”
听到这话，在座几人都面色复杂。
他们忽然意识到，鼎峰对湾岛经济的影响，已经到了如此深刻的地步。
李国鼎苦笑一声：“十年前，我们拼命招商引资，希望国际资本来台投资。”
“现在鼎峰来了，带来了订单、技术、管理经验，把我们湾岛的半导体、化工产业推上了快车道。”
“结果呢？因为一些意识形态问题，就要把人家赶走？”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新竹科学园区初具规模的厂房：“孙会长，你我都是经历过抗战、建设湾岛的老人。我们当初建立工研院，搞新竹园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湾岛产业升级，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鼎峰愿意投资，愿意给我们订单，愿意帮我们培养人才。”
“可我们却因为一些政治因素，要把这个机会拱手让给韩国人？”
孙运璇沉默良久，最终深吸一口气：“你们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上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因为一些文化作品与内地有联系，就禁止整个鼎峰系的项目。而且现在内地都在改革开放，我们湾岛怎么还能如此自闭？”
他站起身，语气坚决：“我会亲自去见经济主管。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
三天后，台北阳明山官邸。
孙运璇与李国鼎并肩而坐，对面是坐在轮椅上的经济主管。
“部长先生，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孙运璇将一份详细的报告递上，“工研院旗下的联电、华邦电，台塑集团，还有电子工业发展中心的十二家配套企业，都因为鼎峰退资和订单转移受到严重影响。”
“根据有关部门的测算，如果鼎峰完全撤出湾岛，我们的GDP增长率将下滑至少1.5个百分点。”
经济部长缓缓翻看着报告，眉头紧锁。
李国鼎补充道：“部长先生，这还只是直接损失。间接损失更大，鼎峰撤资会向国际资本市场释放负面信号，其他外资也可能跟随撤离。”
“更关键的是，我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技术合作伙伴。”
“鼎峰旗下的浪潮科技，在移动通讯领域已经领先摩托罗拉，如果他们与三星深度绑定，未来我们湾岛在半导体和电子产业上，将永远落后韩国一步。”
“韩国……”经济部长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作为同样经历战后重建的领导者，他太清楚韩国这些年有多拼命。
全卡卡政府推行的产业政策，与湾岛有诸多相似之处，双方一直在暗暗较劲。
如果因为政治因素，让台北在半导体竞赛中输给汉城，这将是历史性的失误。
“可是，”经济部长抬起头，声音沙哑，“禁令才下达不到两个月，现在就要收回，政府的威信何在？那些反对派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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