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卫生防疫站的白色面包车碾过满地梧桐叶，在东湖诊所褪色的红漆招牌前停下。奚若雪拉开车门时，晨风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司机下车说道：“小奚，小宋，等会你俩和诊所对接一下台账。"她转身叮嘱身后的姑娘，这是今年新开的诊所，防疫措施要仔细查。”
“好的，昌主任。”
奚若雪笑着应道，宋艳如正往笔记本上别钢笔，闻言抬头一笑，马尾辫在晨光里划出利落的弧线。
宋艳如奚若雪跟着昌主任走进东湖诊所，其实这是奚若雪第二次来东湖诊所了，上次是在县一中打疫苗，回城时在东湖诊所坐了片刻。
韦勇正在给一个老人看病：“阿姨这个降压药要饭后吃，我给您写个便签贴药盒上......”
推门而入的瞬间，阳光照射进来。办公桌后的男人转过身，白大褂领口露出浅蓝衬衫，金丝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
“奚同学，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呢。”
“韦医生，这是县防疫站的检查通知，”奚若雪递过文件，又介绍道：“这位是昌主任，这位是小宋。”
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宋艳如弯腰去捡，马尾辫扫过诊疗床的不锈钢栏杆。起身时正撞上对方递来的手，医用橡胶手套里握着她的钢笔。
“小心。”
“谢谢！”宋艳如盯着韦勇看了几眼，记忆深处有扇尘封的门轰然洞开，这人很面熟啊。
“韦爵爷？”她脱口而出：“你是韦勇韦爵爷是不？”
韦勇一愣，竟然有人叫出了他初中时代的外号“韦爵爷”，这位女士是谁呢？心下存疑，不由多看了人家几眼。
“你是......小魔女宋艳如？”韦勇有些不确定，读初中时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外号叫小魔女，长相和她很像。
奚若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酒精瓶映出她瞪圆的杏眼：“你们认识？”
“是的，我是宋艳如。没想到老同学还记得我的名字。”
“要不是你先喊了我的外号，我还真的认不出来你了。几年不见，宋同学你现在在县卫生防疫站上班是吗。”
韦勇扯过来三把椅子，请他们坐下，又去泡茶。
“真是女大十八变。”韦勇沏了三杯菊花茶，先端了一杯给昌主任，“昌主任请喝茶。”
昌主任以手指叩桌，表示谢意。
“宋同学我记得你以前总扎两个羊角辫。”
“你以前眼镜片厚得像汽水瓶底，”宋艳如笑道：“还记初二那年学校开运动会时你参加了四百米跑，眼镜摔飞了那次，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
奚若雪噗嗤笑出声，韦勇耳尖泛起薄红，下意识推了推眼镜：“那次糗大了。”
韦勇转而问：“兰溪中学毕业后，宋同学你也是学的医吗？”
“是的，毕业后我去了横阳市卫校读了三年，去年分到县卫生防疫站的。哦对了，卫生防疫站还有一位我们49班的同学。”
“哪个？”
“徐枝红，不过他分在下面一个乡镇防疫站上班。”
“他也是横阳卫校毕业的吗？”
“不是，他就是我们兰水县中医卫生学校毕业的。他和我们另一个同学严敏君，兰溪中学毕业后，两个都在县中医院卫校读书。”
“今天要不是碰到你，我还真不知道班上竟然有这么多同学学医呢，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开始例行检查。
阳光在消毒柜的玻璃门上跳跃，韦勇转身取防疫台账时，宋艳如注意到他白大褂下摆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那是初中劳动课时的缝纫杰作。
“这个居然还在？”她伸手去摸。
韦勇触电般转身，台账本哗啦啦散了一地：“你、你怎么还记得......”
“当时我抢你布料缝沙包，害你只能用碎布头拼外套。”宋艳如蹲下来帮忙捡文件，闻到了袖口淡淡的艾草香。
奚若雪拍手道：“难怪刚才看台账，你们诊所的灭蚊记录特别详细。”
三人都笑起来。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麻雀又落回枝头，韦勇扶正被碰歪的血压计。
“对了，你们诊室每天消毒几次？”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韦勇愣了两秒，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早中晚各一次，每次半小时。消毒记录在这......”
“合格。”宋艳如在本子上画了个五角星，“不过医疗废物周转箱要再往墙角挪过去些。”
检查结束时已近正午，韦勇提出请他们吃饭，被昌主任拒绝了。目送三位上车，面包车发动时，韦勇站在诊所门口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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