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凡天本就是喜欢凑热闹的人，连忙跑到窗边，却见叫喊的人已经跑远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道长，不必担心，这些红毛鬼只敢在码头附近抢劫，他们不敢进城。这会儿应该早就跑了。”
他回头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擦桌子的贺秀才，那人依旧一脸淡定的擦拭着桌椅，似乎外间的喧嚣与他全无干系。
这倒引起了赵凡天的兴趣，他转回身，冲楼下喊道：“照方才的样子再给我上一份。”
说完对那个书生一抱拳，说道：“先生如果不弃，请坐下喝茶，贫道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见那人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约莫有一两多的样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点心意，全当赔偿耽误先生工作的损失。”
那人见了银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收起桌上的钱，坐了下来。
不一时，有小伙计端着糕点茶水从楼下上来，见那个擦桌子的坐在那里，脸色一变，正想出言呵斥。
赵凡天摆了摆手，“我请这位先生陪我说会儿话的，你自下去吧。”
那小伙计只好放下点心茶水，下楼去了，临走前还好奇的看了赵凡天两眼。
见人下去了，赵凡天抬手做出请用的手势，但那人却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未动桌上的点心。
开口道：“道长，我想将这些点心带回去给拙荆（古代对于妻子的谦称），不知可否？”
赵凡天点了点头，那人随即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小心的将那些点心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才长出一口气，
“让道长见笑了，有话尽管可以问，贺某但凡知晓，定然知无不言。”
赵凡天喝了一口茶，
“还未请教先生的高姓大名，便直接询问，是为不敬，还请先生相告。”
那人忙站起来行礼道：“这是贺某疏忽了，在下姓贺，单名一个远，字安和，道长叫我贺安和即可。”
“还未请教道长的法号。不知……？”
赵凡天摆了摆手，“先生不必这般客气，贫道姓赵，自号守天。”
“我想先打听一下，这些红毛鬼是怎么回事？”
贺安和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将自己所知讲述出来。
原来，这些红毛鬼都是从海上过来的，据说是红毛国的人。
这些家伙的船只在海上航行极远，还擅长使用火器，造出的刀剑也比中国的锋利。
之前也和其他外洋来的人一样，在泉州做些生意，但后来情形就不同了，趁着中原混战，这些红毛鬼竟然占据了一座岛屿。
有了补给基地，这些家伙脸就变了，仗着自己船坚炮利，开始在海上做些无本的买卖。
这些家伙亦商亦盗，平日里也会有红毛国的商人来泉州，贩卖些西洋玩意，收购中原的瓷器、丝绸，但据说他们主要还是靠打劫海上的商船，或者收取保护费来谋取暴利。
自从朝廷颁布了禁海令，这些红毛鬼的收入减少，这些家伙便干脆卸下商人的伪装，转型做起了海盗，这些年频频打劫泉州沿海的商船。
自从去年开始，这些红毛鬼更是胆大，竟然登陆，洗劫泉州的港口。
类似这样的大规模抢劫，今年已经发生了四五起了，被杀死的百姓多达千人。
官府也曾经派兵镇压，但这些红毛鬼狡猾的很，官兵来的少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来得多了，这些人便会登船远遁。
官府也很头疼，泉州水师营也曾经出海打击这些红毛鬼，但这些人躲在岛屿上，官府根本打不过对方，还损兵折将，平白耗费许多钱粮。
如今，官府干脆躺平了，只要那些红毛鬼不进攻泉州城，沿海的百姓死活便随他们去了，至多过后派点兵卒过去装装样子罢了。
说到这里，贺安和恨恨的将茶杯在桌子上一顿，显然对官府不作为的态度颇为不满。
赵凡天对这种情形见得多了，如今倒是见怪不怪了，再大胆一点揣测，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和那些红毛鬼沆瀣一气，坐地分赃呢。
心中暗暗记下此事，又问道：“我看先生谈吐间也是个读书人，为何操持此贱业呢？”
“去乡里做个开蒙先生，也比在这里要强百倍啊！”
贺安和见问到了自己身上，本不愿说，但看这守天道长并无恶意，又是个外乡人。
他又是满腹委屈，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便索性敞开说了起来。
原来，泉州几年前出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此事后来也与贺安和有莫大的关系。
城里最大的妓馆“春和苑”在杭州买了一批江南女孩，请了琴棋书画的高手进行调教，只求将来这些女孩长大了，能卖个好价钱。
待到将笄之年，将这些江南女孩一并推了出来，瞬间轰动了整个泉州城。
这些江南女子中尤以一名叫做瑞云的女孩最为出色，容貌才艺举世无双。
但瑞云这女孩却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她跟老鸨说，价钱可以由老鸨来定，但第一次的客人必须由自己来选。
害怕惹了未来的摇钱树不高兴，老鸨便也答应了瑞云，而且定的身价并不高，只要十五两银子，还对外放出风声，瑞云要择客了。
从这一日起，每日间拜访瑞云的人络绎不绝，一天就将门槛踏破了。
当然了，来的人自然不能空手，
礼厚的，瑞云就陪他下盘棋，酬谢一幅画；
礼物少的，只留喝杯茶就打发走了。
这一天下来，老鸨收礼金都收的手软，自然对瑞云愈发恭敬。
贺安和在泉州也是闻名乡里的才子，小伙长得也是高大帅气，年龄亦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可家中仅能维持温饱，他的眼光又挑剔了些，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他早就听说瑞云的大名，自然也想去一睹芳泽，年轻人嘛，有点追求很正常。
便翻箱倒柜，凑了些钱去看看这位花魁，到了那里却是后悔了。
来的都是富商大贾，貌似就他的礼金最寒酸，但钱也花了，总不好直接回去，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生怕因为自己礼金上的少，被瑞云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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