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佳珩见她眉眼间难受的神色,不由得心忧害怕。她知他心思,反安慰他道:“我虽心中哀恸,却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寻死觅活了。想着玓瓅、青莼、梦影她们,我才知道上苍对我多么仁慈,在我经历过这么多悲苦之后,还让我遇见你。而她们空受一生苦难,却连一缕香魂都未曾留下,我还有什么可怨、可恨的?众人为我无私牺牲,若我还不知珍惜,却是个无心之人了。绿妍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你我成亲,自此安康喜乐,再无忧愁。而今她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我怎会难过,只替她欢喜。”
施佳珩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平和安宁,也替她甚是欢欣:“真好,众人都按照各自的心愿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无论是生死分离还是天涯相隔,不过是求仁得仁,无怨无悔。”
他回来时,冬日暖阳恰好漫过头顶,雾蒙蒙的阴天退去,心情越发轻快。他将买来的东西归置好,又在厨房忙碌开来。
他谨慎地控制着火候,鸡肉炖的极嫩,再配上冬菇竹笋木耳等山珍,更是香气扑鼻。他用筷子试了试味道,又往里面撒了盐。另一个灶上的锅已热,他倒上半锅清水,放入姜片、葱丝、辣椒,再将上好的一盘新鲜的排骨倒入锅中,用文火慢慢的炖出香味。
不久厨房便被鲜美的蒸汽填满,鸡块已盛盘。他打开锅盖,雾气喷涌而出,他将面前雾气吹散,用勺子盛出一口汤来,洒些盐加了几勺清水又炖了炖,等汤水再次沸腾,这才出锅。
他将饭菜放在小茶案上小心翼翼地端着。他双臂有力,稳稳地握住桌案两侧,步履稳健,清汤也只是在瓷盆里轻轻地荡起涟漪,连水花都未曾溅起一朵。
亭中,楚云汐刚刚梳洗完毕,她坐在亭中,头上微微冒着热气,两颊被温泉蒸腾地似火欲燃,一只光滑细嫩的玉足露在衣裙之外,脚尖红嫩像新鲜的莲藕。
她的长发经水浸泡,乌亮生光。她用手托起发梢,揉搓出里面的水来,落在盆了的水一连串地敲着盆底,好似稚子晃动拨浪鼓的声音。
稳重守礼的施佳珩不敢造次,停在了台阶上,侧着身子将桌案推了进去,起身要走,却被楚云汐叫住:“佳珩,你快来,帮我擦擦头发。”
施佳珩踟踌停在原地,须臾,推门而入。楚云汐歪着头对他娇然一笑。他脚下一粟、心跳飞快。他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她用湿漉漉的手拉他坐下,低头凑他面前手忙脚乱道:“快帮我擦干头发。”
他一低头,便能瞧见她雪白的脖颈,冰肌莹彻、细滑如脂。他颤了颤,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抖开罩在她头上,只罩住了她一半头发,却将她露在外面的脖颈包了起来,柔柔地轻搓。
他大约触到了她的痒处,她咯咯地轻笑,忍不住乱动起来。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她颈间肌肤,猛地一缩。
楚云汐被面前的长发遮住了视线,她双手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上下擦拭,轻笑道:“这样才对嘛,你刚才分明在挠我痒。”
柔软温热的长发在他手中缓缓的滑动,从发根到发梢。他细细地将将发中水挤出揩干。他并非头次做这种事了,以往在军营,他也曾帮父亲、兄长乃至同袍清洗过头发,但男子之间可不会这般细致,有时即便是寒冬腊月,也只是打上几盆凉水从头往下浇下去,立时神清气爽。
他在军中算是讲究的,相比于其他北方糙汉,他这个南方人真真是细皮嫩肉。他又偏生的像他的母亲,几日不清洗便痛痒难忍,这对常年驻守艰苦之地的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考验。
她将半干的头发甩到脑头,发丝带着青草般清新的气息,从他面颊上掠过。她侧头对他嫣然巧笑,朱唇榴齿,妍姿雅丽。
他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木梳,木梳轻柔的在她发间穿梭。楚云汐抱膝坐着,像不谙世事的少女般半靠在他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安然舒心的感觉了,好似回到少时,依偎在父母膝头撒娇,被欢愉满足簇拥着,怀中抱着满满的爱意。
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脑中忽而浮现出一首乐府诗来:“落日出门前,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盖,何处不可怜。”
打理好的头发飘散在她背上,他顺手将头发分成三缕,熟练地给她编出一个辫子。
楚云汐将辫子捋至胸前,爱不释手地不住欣赏,惊喜地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巧手。你说,天下还有你不会做的事吗?”
施佳珩笑不可抑,道:“那是因为在家时,小妹常缠着我给她梳头啊,久而久之自然会编头发,不过我也就只会编个辫子,你若让我给你梳发髻,我就不会了。”
楚云汐从地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笑道:“我才不信呢,你又会做饭又会梳头,比我还要贤良淑德,我以后岂不是只用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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