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老板刚把贾德昌那件青布衫挂好价签,转身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骂骂咧咧地往内屋走,压根没瞧见窗台上闪过一道黑影。
黄狗轻巧地跳进屋里,鼻尖在柜台前嗅了嗅,精准扒拉出那件绣着兰草的蓝布夹袄,又叼起账房先生藏在抽屉里的碎银——那是白天克扣贾德昌的四十文差价,此刻正闪着冷光躺在狗嘴里。
它刚要跳窗,却听见内屋传来老板的呼噜声,混着含糊的梦话:“那穷鬼的夹袄,明儿掺点新布,能当二两银子……”
黄狗的耳朵猛地竖起来,尾巴一扫带落了支毛笔,墨汁在账本上晕开,正好遮住了青布衫的定价。
等黄狗叼着夹袄和碎银回到胡同,贾德昌正蜷缩在草堆旁打盹,手里还攥着那三枚铜板。黄狗用鼻尖蹭他的手背,把夹袄轻轻放在他怀里,又将碎银推到他手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说“快收好”。
贾德昌惊醒时,看见失而复得的夹袄和碎银,猛地捂住嘴——他明明把夹袄当了出去,怎么会回来?碎银上还沾着点狗毛,胡同口的黄狗早已没了踪影,只剩月光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爪印,指向远处的山神庙。
他哆嗦着手摸向夹袄里子,那半块碎银子还在,字条上的“活着”二字被月光照得发亮。突然,草堆里传来明远的呓语:“爹,狗……狗会发光……”
贾德昌抬头望向山神庙的方向,那里的神像前正燃着两炷香,在夜风中明明灭灭。他把碎银塞进怀里,将夹袄重新裹在王氏身上,指尖触到兰草绣纹时,突然觉得这夜没那么冷了——总有双眼睛在暗中注视,总有股力量在背后推动,让他们在绝境中还能向前挪动。
贾德昌攥着那捧碎银,指腹蹭过上面的狗毛,突然想起明远的呓语。他猛地抬头看向山神庙,月光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石阶上的两道浅痕,像是大型犬类留下的爪印,一路延伸到庙门。
“明远,看好你娘。”他将碎银塞进儿子手里,抓起墙角的木棍,“我去去就回。”
山神庙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檀香混着野兽的腥气扑面而来。供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照亮了神龛前的身影——那只黄狗正蹲在蒲团上,见他进来,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亮,尾巴轻扫地面,像是在邀请他上前。
贾德昌握紧木棍一步步走近,就在这时,黄狗突然站起身,浑身的毛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供桌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钻出个穿黑布衫的汉子,手里攥着短刀——正是“瑞蚨祥”的账房先生!
“果然跟着来了。”账房先生脸上没了白天的傲慢,只剩满眼阴狠,“那狗娘养的黄皮子坏我好事,还敢引你来?”他挥刀刺向黄狗,“先宰了你这畜生!”
黄狗敏捷地躲过,却故意放慢速度,引着账房先生往庙外跑。贾德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当铺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掌柜不在、账房半夜偷摸回铺的道理?他怕是早就盯上了这半块碎银子。
“站住!”贾德昌追出去,正撞见黄狗被短刀划破了后腿,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一串红豆。他想也没想,举起木棍砸向账房先生的后背:“你克扣银两还不够,竟敢杀人越货!”
账房先生吃痛转身,刀光直逼贾德昌面门:“那老虔婆藏的银子,本就该归我!当年若不是她男人欠了赌债,把当铺抵给我,哪有瑞蚨祥的今天?”
贾德昌猛地想起王氏提过,她爹曾是“瑞蚨祥”的掌柜,后来突然病逝,当铺就换了主人。难道这里面有猫腻?
黄狗瘸着腿扑上来,死死咬住账房先生的手腕,短刀“当啷”一声落地。账房先生疼得惨叫,一脚踹开黄狗,跌跌撞撞往胡同跑——那里藏着他早就备好的马车,想卷了当铺的银子跑路。
“别让他跑了!”贾德昌追了两步,突然被黄狗咬住裤脚往回拽。他低头一看,黄狗正用鼻尖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别着根银针,是白天给王氏抓药时,老大夫塞给他的安神针。
“你是说……”贾德昌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摸出银针,对着账房先生的背影甩了过去。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精准扎在他的腿弯。账房先生“哎哟”一声摔倒,被追来的黄狗按住动弹不得。
这时,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三更天了。黄狗抬头看了眼月亮,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嚎叫,声音里带着股威严,不似凡犬。
贾德昌蹲下身,看着黄狗后腿的伤口,突然发现血珠落在地上,竟化作金色的光点慢慢渗入泥土。而黄狗的毛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银辉,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到底是……”
黄狗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如洪钟:“吾乃哮天犬,奉二郎神君令,护你三日。”
贾德昌惊得后退半步,差点坐在地上。哮天犬?神话里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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