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四溢，还未入喉，便生醉意。
两人交杯饮下，四目相对间，似有燎原火势在烧，她们太过熟悉，以至于一个眼神便足以意会心中所思。
倏尔，一人不偏不倚，一人悄而退却，将眸光闪躲开来。
灵芙唇上被酒液沾湿，浓烈的酒气极快便返了上来，将她面色染了个透彻，她素来不曾饮酒，又怎能受得住这重丹长老为了压制药气，特寻不欺尊者要的陈年烈酒呢？
只是杯中小口，便足以醉麻神识，口气轻呼，酒香便顺着气息混着书墨香气一同倾吐而出。
她抬手轻揉了下太阳穴，动作却被符清接过，上手为她解去凤冠，松开长发，指腹轻轻揉按着。
“这酒着实醉人。”符清虽不爱饮酒，但好歹活了千多岁，世间美酒怎也尝上许多回，没那样容易醉去。
灵芙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嗡声轻靠在其肩头上，“无妨…灵力催解一番便好…”
她这未催动灵力倒不要紧，一催动便联合着药效一同，顷刻染入神魂之中。
眼眸忽而从微眯睁明，心中压抑不知多久的话语一股脑涌上喉咙，尽数想要倾吐。
符清被一把按倒，身躯卧在红被之上，看着面色微粉的芙儿，竟透着股平日里少见的强势，眼神不偏不躲得盯着自己。
“师父…”她顺口唤道，指尖轻抚上符清脸庞，语气倒是一本正经模样。
“怎了？”见她不对，符清眉头微蹙起，小师妹这究竟是提供了何等酒液，莫不是运行灵力便会激发，她按耐下使用灵力的想法。
可这般更挣脱不开压制，便随之任之在上把控。
“芙儿想说什么，皆可与我说明…”
“仪琯…我今日很是开心。”她指腹轻轻摩挲着符清的脸颊，像是提笔书情，口以述之一般，声音温朗，如颂诗歌。
“所爱得偿，满心欢喜。”
“我不知晓何时爱慕于你，毕竟自遇见你后，记忆便开始断层，割裂成了前世今生，你执起我手，带我离火海，引我入仙山。”
“三五岁时，本该蒙昧的记忆，却不知为何记得那样深刻，里面旁的事物皆是灰蒙蒙一片，唯有你涂抹着亮色。”
“七岁绘符，怕痒更怕羞，怕你觉得我年岁大了还如此娇气，便主动脱离了怀抱，每每后来想起，都是庆幸多过悔恨。”
“庆幸自己疏离有度，庆幸自己进退有章，可悔恨总归是有的，想你能抱着我，或坐你腿上，或依偎于你怀中…”
“这样的梦，困扰了我的幼年，那时候兴许只是依恋更多。”
“一日，你旧伤发作，痛的神志不清醒，一个踉跄跌落，被我抱进怀中之时，除却不知所措和心疼外，还有那瞬蓦然加快的心。”
“只是那瞬动容被我顷刻压制下，想来许是因为，少时不得习练术法之时，你教我念的圣贤书过多，凡间礼教将那心思压得透不过气。”
“便将相思作情痴，师徒情深未可知…”
“这份不该有的心思，我将它赋以孝心，包裹精致，丝丝入微掩藏在心间，那或许是我爱你的方式。”
“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人间画本，在问仙山教学弟子时候，课堂上收缴过一二，师徒之情，不论是否真心，自会让师长最终背负上一二骂名。”
“我的真心，自不该以染污你的方式呈现，玉浮七绝，符阵两道尊者，若是可以，我愿你如天上曜日，煌煌灼目。”
“最好越高越好，高的让我看不见，只能仰头望苍天。”
“可你的旧伤却无奈的被困在囹圄，困在我身边，我时常痛苦，痛苦于这般近就能靠近你，更痛苦于自己为此而心生安宁的欢喜。”
“郁师妹之事更是添上一把烈火，我竟觉可笑，原来独自的孤独，不需外界干扰，人便能将自己折磨得苦痛近狂。”
“魔族意外是我意想不到之事，其实想过…若是当时死于其手，能否让你记我一生，既能解除苦痛，又能换的一番我想要的结局。”
“可那夜之后的事，倒是比死还痛苦，毁了你心中的我，更断了我以徒儿在身边照顾的后路，死生不得，如坠地狱。”
“仪琯…自那之后，我竟时常怨你，我怨你无情，却又多情，你给的是助燃油锅的干柴，而不是救我的甘霖。”
“可这样的饮鸩止渴，我却又甘之如饴。”
“一点一点毒入心扉，我以为会败亡在情药之下，却没想到你寸寸进尺，在我将死之际，为我填上了心。”
“你的心。”
灵芙敏感而多情，她岂能感知不到符清的变化，她的师父，她的仪琯，这世间许是再没有比她更懂她的人。
“我觉得…你喜欢我。”灵芙的手缓缓下落，轻点在符清心口上，她这句话说得笃定，比符清自我还要笃定这一点。
“你真好，会喜欢我了，日后是不是可以爱我？”她俯身趴在符清身上，带着些许祈求的口吻，询问道。
五指轻合，落在符清腰肢上，像是幼时一般轻轻攀着她的腰肢。
相比起符清直白的亲近，她其实想念的，一直是年少不可得的拥抱。
她喜欢她身上的气息，喜欢她温热干燥的掌心，喜欢她在耳畔的轻声教诲。
她想像一株兰花，静静挂靠在符清身上，与她相缠相生。
符清亲昵得抱住她的腰肢，轻蹭了蹭她的侧颜，语气安抚道：“芙儿，我觉得我是爱你的，但每个人对此的定义不同，千本书更有千种说法，若是你觉得不够，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摸索。”
“情爱是我此生最难解的题，但你是我亲手带大最好的作品。”
“且，你大可不必那么小心，我如今修为恢复化神，便是激进一些试探与我，也是可以，我不怨你，更不会怪你。”
“我是你的道侣，也是你的师父，便是想如何都可以…”她循循善诱着，语气之中没有半分苛责，就像是包容一切的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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