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玉京城温柔地包裹。
远离了城内的笙歌与喧嚣。
城南的绿柳山庄静卧在朦胧的月光下，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唯有后院书房泄出的那一窗灯火，在沉沉的黑暗中撕开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口子。
灯烛下，洪易一身素色便服，正伏案疾书。
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游走，梳理着入宫觐见乾帝杨盘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句对话。
他眉宇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目光锐利而睿智。
科考之时“文动百圣”的异象，不仅为他带来了无上荣光，更似乎洗涤了他的神魂。
使得他对《过去弥陀经》的领悟愈发精深，念头愈发纯净、坚韧。
忽然，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笔尖悬在纸上。
一滴饱满的墨汁悄然滴落，在字迹旁晕开一小团乌云。
并非听到了什么声音，也非察觉到了什么杀气。
而是一种……感觉。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一颗无形的石子打破，荡开了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
庭院中，那株老柳树的阴影下。
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青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又因那份超然的气度而卓尔不群。
他就那样随意地负手而立，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静静地望着窗内的他。
不是白夜天，又是谁？
“白兄！”
洪易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将手中的紫毫笔搁上青玉笔山。
起身绕过书案，快步走向门口，亲手拉开了房门。
“你何时来的？快请进！”
白夜天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地踏入书房，带进一缕清冽的夜风。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书房内的陈设。
看着书架上垒垒的典籍，墙上悬挂的君子剑，赞道：
“柳影婆娑，灯火可亲，闹中取静，果然是个读书养性、滋养神魂的好地方。”
他目光落回洪易身上，笑意加深。
“恭喜贤弟，金榜题名，状元及第。文动百圣，名传天下，实至名归。”
洪易一边执起红泥小炉上咕嘟作响的铜壶，为白夜天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雨前龙井。
一边笑道：
“白兄的恭喜，小弟便厚颜收下了。”
“不过，在白兄这位去年的状元，同样引得百圣虚影齐鸣的前辈面前。”
“小弟这点微末成就，又何足道哉？”
他将茶杯轻轻推至白夜天面前，目光敏锐地打量着对方。
“数月不见，白兄风采更胜往昔，周身气韵圆融内敛，想必修为又有惊天精进？”
他如今眼界大开，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虽依旧无法看透白夜天那如深渊般的气息。
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浩瀚如星空宇宙、苍茫如太古洪荒的意蕴。
比之数月前更加深邃。
仅仅是静静坐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
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却又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白夜天接过那盏温热的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器传来的暖意。
低头轻啜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瞬间的眼神。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放下茶杯。
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微响，笑道：
“武道修行之路，浩渺如星海，你我不过皆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旅人。”
“些许寸进，不过是在这无垠道路上多踏出了半步，实在不足挂齿。”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清亮。
“倒是贤弟你，如今名动乾坤，一步踏入了这风云激荡的漩涡中心。接下来，有何打算？”
洪易闻言，面色也郑重起来。
他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缓声道：
“昨日入宫面圣，陛下已颁下旨意，任命我为大统领，加兵部侍郎衔。”
“即日前往西域，到神威王麾下效力，抵御火罗国的入侵。”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与锐意。
“我已决定，明日便轻装简从，奔赴西域。男儿功名，当马上取之。”
“我欲在军中建功立业，搏一个封侯之位。”
“届时，便可堂堂正正为我母亲，挣得一个朝廷诰命封号，洗刷昔日屈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志。
“同时，战场杀伐，最是磨砺精神意志。”
“我也欲借此机会，完善我的道途。”
“好！”
白夜天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抚掌轻赞。
“好一个‘功名马上取’！好一个为母正名，完善己道！”
“贤弟你有此胸怀，此等志向，不囿于玉京繁华，不惧于边塞苦寒。”
“未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或许真能如中古诸子般，立言立德，开辟新天。”
他话语微顿，自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封面是普通的青纸，上面却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写着四个大字——《武道精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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