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太然在林初生的注视下，陷入了沉默，终而深深叹息一声，道：“也罢，太阴世界内的天地纪元，始于老夫，也当终于老夫，在老夫归去之前，就为你们指一条路。”
语毕同时，第五太然也抬手，指向了天上月亮。
林初生微微蹙眉，并不明白对方何意。
可第五太然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举头望月间，将手缓缓放下，言出了最后一声幽叹。
“妄生亦梦颠倒想，如何明月自由人？”
他的声音，苍老凄凉，在整个荒村久久回荡。
他的身形，也在这声音里，散作无数的微尘，落在脚下霜土上，似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林初生看着他散落的微尘，陷入了思索。
其实从进入这里的第一眼，林初生就看出了这里是一场梦境，第五太然深陷梦中，早已经无法自拔，现实中的他，大概已经陨落。
同时，第五太然一开始也说了，一直在这里等他，为何等他？
大概是对方自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争无可争，便想着为太阴世界里的众生，留一条路。
这或许就是世人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说到底，第五太然也从来不代表恶，他不过也是一个想走出囚笼的人。
曾经，林初生对第五太然，视作大恶，对其恨之入骨。
他自称圣人，却欺瞒众生，将众生当作池中鱼，田中稻，落下种道，待以收成。
他以无数古蛮族修士的生命，借其蛮荒古道，衍化出仙神新道，开创了甲古时代，又覆灭了甲古时代。
之后，他点燃第二缕新道火光，想要再次收成。
天地纪元，一切众生，在他的眼中都是棋子，都可以利用。
他为了得到林初生的劫道法根，数次出手，连许星都因其而死。
这种种的一切，若用世俗眼光去看，第五太然无疑是一个大恶人，林初生更无法不去恨他。
可站在“道”的角度去看，他其实并未做错什么。
因为道本身，就是不分善恶的，不过是道不同而已。
时至今日，林初生对第五太然，心中也早已经没有恨意。
那所谓的恨意，随着对天地的认知越广，随着对大道的认知更深，随着生死、因果，一切都在林初生的眼中越来越清晰后，也逐渐消失了。
这也是林初生之前对第五太然所说的，想要回忆自己在不那么懂天地时，看天地的感觉。
其实，这也是他在回忆，当初那个对第五太然充满恨意的自己。
归根结底，还是林初生行道至今，心境也有了巨大的不同。
虽然他仍是他，可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少年。
但他仍然不认同第五太然的道，更不会去走与之相同的路。
于一声轻轻叹息间，林初生的身形也在发生微微变化，逐渐睁开眼，抬起头，再度看向了天上明月。
终而，他踏步而起，登月而去。
那月看着不大，可却极为遥远，在梦的界限。
不过林初生也仅仅是用了九步，便走到了月下，又踏出了第十步，走入月中。
霎时间，梦与现实颠倒，当眼前清晰时，林初生已经从梦中之月，进入到了现实之月。
这里，是一片苍茫，亦有浓郁苍茫大道的气息。
在那苍茫之中，也有一位形如枯槁的老人，却早已经气绝，没有了生息。
这才是真正的第五太然，已经陨落。
当林初生从梦中之月走出后，就刚好出现在第五太然的面前。
不过随着林初生走出梦境，那梦境似也消散了，连着第五太然的身躯，也一同消散，化作了苍茫大道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在苍茫之中，还有另外两道身影。
一个是张老道，张道一。
至于另一个，则是陆丁六。
可与张老道不同的是，陆丁六已经没有任何生息，与第五太然一样，也陨落在了这片苍茫里。
对此，林初生没什么感觉。
虽说他与陆丁六的交集也很深，对方还是陆甲七的父亲，可那份交集，大多也是以恶相对，没有任何情分。
他的目光，最终看向了张老道。
遥想曾经，林初生因为被无妄天的分身盯上，被打出了道源空间，正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张老道的声音，才判断出对方正在道源空间内与第五太然一争。
不过当时的林初生，并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大概是张老道以某种方式，进入了第九星尊体内。
这一点，还是阴冥最开始提出来的。
而现在，林初生已经能清晰判断，就是张老道取代了第九星尊，从其尸身内醒来，最终联合陆丁六，与被无妄天重伤后的第五太然一争。
从眼下的情况看，毫无疑问是张老道胜了。
此刻的张老道，已经不再是第九星尊的模样，恢复了本来面貌，正盘坐在苍茫之中，仿佛与苍茫大道一体。
这让林初生眼神微眯，看了好片刻后，方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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