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仰着头,盯着白炽灯发呆,嘴里还在继续述说着,“他和暨合堂两个人,因为撞破了一伙儿人贩子的活计,而遭受迫害。暨合堂在那场迫害中死去,成为了水中的溺鬼。老周心力交瘁,回来后没两天就病倒了,这一睡就是十六年…”
周亮悔恨的低着头,“我对不住你…闵闵…”
周太太释然一笑,“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这么多年了,你也跟我讲过不少故事,我知足了。但现在,我觉得这里会是我们最好的归宿。我们从湘南起,在南云结束,也算是踏遍青山绿水了吧。”
“所以,我选择了和老周一起,共同面对西灵宫。”
“你们不知道西灵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就是乱葬岗!瘟疫,病毒,什么都有可能!”
张文看着周亮,“如果你们想去西灵宫,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周瑶瑶?你们不想看着她穿上婚纱?不想抱孙子孙女?”
周亮面色平和,甚至挂着淡淡的笑意,“兄弟啊,你知道,自从我醒过来之后,感受最深的是什么吗?”
“是孤独。”
周亮给大家添茶,众人连声道谢,“不止是孤独,还有身体的老化。”
“我沉睡太久,精神状态很年轻,这不假。但是身体的老去使得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周亮坐了下来,用自己浑浊的眼睛看着张文,“看到了吗?兄弟,这就是我老去的证明。我老的太快了,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很难察觉。我在几周前,腿脚都已经不好使了。现在我必须依赖这跟拐杖,才能够自由行动。兄弟,我是个冒险王的弟子,我应该死在冒险里,而不是病床上!”
张文安抚着周瑶瑶崩溃的情绪,他说道,“先等等,你们情绪不要激动。”
周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满怀歉意的看着女儿,“瑶瑶…”
“我不听!”周瑶瑶捂着耳朵,见到她不愿意和自己对话,周亮失落的叹着气。
周太太也没有办法,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是将要迎接什么到来的感觉。
“所以呢,你们打算进西灵宫就不出来了,对吗?”
张文敲着桌子,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那可是西灵宫!我进去过,那里面别说寄生虫了,就是活粽子都能看到!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周亮和周太太也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假的…”张文捂着额头,“病毒是真的!寄生虫也是真的!里面就是养蛊的地方,谢东是从盗洞扔进去的,他不想让你们再找到这个佩刀,也是他和过去做了告别,你们怎么就冥顽不灵呢?”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周亮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转头看向了周太太,表情中充满了温柔和煦,“闵闵,这是我等了一辈子的精彩结局。”
“这也是我想要的结局。”
“太胡闹了吧…”
沐晨妍看不下去了,“虽然我年龄小不该插嘴,但是我觉得,这个姐姐不能没有父母吧?你们作为父母,怎么可以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呢?”
周亮看着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儿,她和自己的女儿一个年纪,青春,美好。
“小姑娘,谢谢你的劝告。当你的内心总有一个遗憾挂着,就像一堵白墙上,抹了一块黑点。它经历了时间的浸泡,已经和白墙融为一体。它无论风吹日晒雨打风吹,只要墙不倒,它就会一直存在。试问,你想干干净净的走,还是充满遗憾的,无比留恋的走。”
沐晨妍语塞,“这…但是,你们的女儿在这儿啊!”
“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最后之日的到来。”周亮看着女儿,“只是离开的方式不同罢了,我们不想被埋在土下,只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离开。”
周瑶瑶的泪早就流了一遍又一遍,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想问,更没有什么想说的。
“劫难,是什么?”
张文微微闭眼,将劫难的原貌送进了周亮的脑海里。
“谢谢了,兄弟。你要来送送我们吗?”周亮的眼神充满期盼。
张文低声和沐晨曦耳语一番,沐晨曦连连点头。
“可以,走吧,我开车。”
十一小时后,张文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凹陷地貌。
“此处阴气旺盛,可是以前的蛊师们养蛊的圣地。你们确定要踏进这里吗?”
周亮和周太太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无数种打算,他们坚定的点头。
张文在地面上走了几步,又蹲下找着什么,他将摸到的铁链猛的一拉,地面发出了巨大的震动。
沙地缓缓的分成了两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深不见底。
“知道蛊师怎么下去的吗?”
周亮摇头。
“古时候,那些蛊师神聚法力,以强化肉身。他们可以用一把刀,沿着这向内凹陷的沙壁,就可以一路划到底部。这其间,高度落差,两百一十九米。”
“如果我有师父的刀,我也可以。”周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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