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季晚秋半伏于地，如被骤雨摧折的弱柳，一双素手缓缓撑起身体，因着力而微微战栗，恰似寒江之上飘摇的孤舟。
她终是摇摇晃晃地站起，双腿仍在发抖。
精致的面容苍白如雪，额间几缕碎发被冷汗浸湿，虽还有些许狼狈，却透着一股不屈的绝美刚强。
“咳咳……”
又是两声轻咳，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她微微抬起右手，用大拇指轻轻拭去朱唇畔刺目的猩红。
此时叶尘渊收敛剑势，一场春雨初歇，宛如仙子轻舞的水袖，轻柔地拂过尘世。
俄顷云散霞明，暖阳似金纱漫铺，碧空澄澈若海，纤尘不染，翠影摇曳生姿，峰峦间岚气袅袅，仿若人间仙境。
“呼……”
季晚秋长出了一口浊气，轻抬臻首，秀目徐睁，望向天边断续的流云，望向眼前默然站立的叶尘渊，也望向往昔的自己。
美目中泛起水色如霜华落琼枝，晨雾隐幽潭。
青丝垂落双肩，额角汗珠欲坠未坠，娇躯略显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惹人怜惜，让人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呵护。
“我输了吗？”
“不，没有！”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喃喃低语，心脏剧颤，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扉，久久不愿散去，思绪被拉回往昔。
“母亲说我生而不凡，出生那夜，北辰移位，斗柄倾欹，紫微黯淡，帝星飘摇。”
“临近深夜时，星芒乱坠，如萤舞苍昊，其光灼灼，似天火降世。”
“可自我有意识起便觉得这天地昏暗，沉闷无趣。”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好奇地在床榻上爬来爬去，不哭不闹，我甚至感觉不到饥饿和干渴。”
“后来我才知道大修士的子嗣身具修为，哪里还需要像俗世的幼童一样吮吸奶水？”
“从来都是生而知之，灵犀自通！”
她的声音清浅悠长，像是素笺上晕开的墨痕，幽篁里拂过的清风，夜空中飘流的薄云。
“从出生到现在，我只做过两件事，一是修行，二是看书。”
“修行枯燥乏味的很，就像盲人提灯走在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上，不知脚下是何物，还要时刻提防着与自己大道相悖的来犯之敌。”
“好在我天资还算不错，哪怕每日只是盘膝而坐，吞吸吐纳，并没费多少功夫就走到了现在！”
一言既出，四方沉默。
天资还算不错，虽说都知道这是少女的自谦之词，但这样的评价实在太过谦虚，甚至显得是在恶意嘲笑她们。
谁人不知，玄阴少主季晚秋是万年难遇的修真奇才。
怕是当年的白衣剑仙叶通玄和现在的玄阴阁主季清涟加在一起，才能堪堪比拟吧。
如果这的天分仅仅只能算作不错，她们又算什么？
平庸都轮不上吧，只能是垫脚的踏板，攀援途中踏碎的残砖。
是渡河之际弃掷的朽木，星耀苍穹下转瞬即逝的流萤。
是巍峨峰峦下被阴影笼罩的泥洼，浩渺沧海中被波涛吞噬的泡沫。
观战的女修暗自垂首，觉得这话好像还真没说错，脑海中不由得想着：
‘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季晚秋才能享受擂台上的绝世美男。’
然而季晚秋并未在意众人的眼光，应该说她从来就不曾将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
生死天堑？万里鸿沟？举世无双？仙人之姿？
虚名赞扬，不过随意漫散的一步，不过轻若浮云的一絮。
她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接着说，如此高雅，如此淡漠：
“我生于天地，行于天地，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书中寻找……”
“可书上的知识就跟这个世界一样平淡无奇。”
“跌跌撞撞走到成人，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直到某一日……直到某一日……”
说到此处，少女的眸光忽然变得涣散，神智有些模糊，似是陷入回忆中。
她慢慢垂下右手，袖中的竹简滚落，落在掌心。
一眼望去，古朴厚重的剑气扑面而来，那是能镇压千山的巍峨，能辟易万水的雄浑。
一剑出，万法破！
季晚秋永远记得那一日，既敬重又崇拜的母亲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一卷竹简，缓缓递了过来。
她微微歪着头，眉梢轻挑，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如一只懵懂的小鹿，迟疑了一下，同样伸出双手接过。
目光始终未从其上移开，似在探寻其中隐藏的秘密。
‘尘世滚滚轮转了千万年，早就不用什么竹简了。’
‘这是千年前，还是万年前某个人留下的东西吗？’
‘看样子母亲保存的很好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竹简依旧完好无损，甚至连纹理都未变。’
‘可是......这竹简里究竟记载了什么呢？’
夜半无人时，她端坐在床榻上。
粉嫩柔软的脚丫却不听话地踢蹬着，像是在和透窗而过的月影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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