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茶博士给一旁的客人添上茶，又回过头来说，“能吵明白的事，比动刀子强。”
王老汉心疼地把焦黑的炊饼塞进自己嘴里，含糊道：
“管他呢！反正明日俺要多烙一百张饼——”
他望着广场上清一色的科学院服饰，咧着嘴笑：
“这帮读书人吵起架来，比庙会还能吃呢！俺巴着他们天天来吵架~”
双方辩论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绞尽脑汁的引经据典，给自己寻找各种例证。
到了最后，仍然是谁都没有说服谁。
最后启用二十名评委。
还有三百张分发给围观群众的评价票。
等到回收、统计之后。
最终，反方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陆知白上台发表闭会感言，笑道：
“今天是很精彩的一堂课，精彩不在胜负，而在思维碰撞时迸溅的火光。”
双方辩手互相行过礼，本次辩论到此结束。
周围的议论声像轻雷一般。
科学院一些学生，这时回过神来。
一些人露出笑容，感慨道：
“胜负确实不重要，要紧的是如何思考这些事情……”
却也有人神色严肃：
“就事论事。即便想要售卖笔记，也应当通过正规途径，需要学院的许可……”
方孝儒跟在陆知白身边，忍不住问道：
“这辩论会，保护了付畅，启发了李二牛，历练了学生……可是这私售笔记之事，如何处置？”
陆知白反倒是笑了：“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我也不会大张旗鼓，以此为论题……”
付畅就是倒霉被人抓住了而已。还有一些没被抓的。
没有办法，国子监管得太严了，监生和贡生们出不来。
但是他们又很好奇科学院的新知识。
有朋友的就可以拜托朋友讲一讲。
没有朋友，那就只能托关系买了。
这什么学术黄牛啊……
陆知白想了一想，笑了，道：
“说不定，咱们也不用太关心这个事情。就算咱们想卖，人家未必肯买呢……”
方孝儒捋着胡须说：“明面上宋讷肯定不让买，但学生私下里……”
陆知白挑眉道：“水至清则无鱼。想要完全禁止，是不现实的。只能加强监管和引导……”
两人在护卫的簇拥下，渐渐远离了人群。
方孝儒低声道：“侯爷，我知道你心中，更倾向于公开这些知识，只是，科举在即……
若是国子监学生得到八股文作法等等，便是如虎添翼。”
“是啊~”陆知白轻叹一声，“我也有些为难。要不然，等科举考完了，咱们再公开~”
方孝儒不禁是摇头失笑，顿了一顿，说：
“侯爷若要公开，方某佩服你的胸襟格局。
若不公开，也无可厚非。师者传道，道不可轻传。”
陆知白饶有兴致的问：“要是你呢？你会如何选择？”
方孝儒不假思索的说：“八股做法可传。辩证法，择优择诚而传。”
陆知白笑眼弯弯：“辩证法更金贵些。”
“不错，”方孝儒神色倒有些严肃，点头，“这八股文，多读多写，总能暗合其道理，只是未必成八股，或许是四股六股。”
他继而又说：“可是这辨证之法，却是极为宏大辽阔，能化繁为简，又能以简驭繁。非天资绝顶之辈，自个琢磨不明白……”
方孝儒漆黑的眸子望着陆知白。
欣赏的神色与隐约可辨，却也含着一丝好奇。
“方先生真是有眼光，”陆知白很不走心的吹捧一句，又摆了摆手，“好啦，咱们各自上班去~再见~”
……
这场辩论会，虽然算不上什么劲爆的新闻。
但这段时间京师周边没有什么新鲜谈资。
于是这辩论会，倒也广为流传。
但大众却并不关心深奥的议题。
他们更关心科学院与国子监的纠葛。
国子监学生居然偷买科学院的笔记？
哎哟喂，这才叫夺人眼球！
“那可是第一学府啊，对于科举，尚且如此不自信？”
“科学院到底讲了些什么？竟然让国子监学生挤破了脑袋想要学习？”
“不愧是咱们侯爷呢~”
这样的议论，传遍了街头巷尾。
……
两天后。
临近小暑时节。
清晨，山脚下的国子监，仍萦绕着一丝清凉。
明伦堂前的古柏翠绿森森。
国子监的全部监生、贡生，身着斓衫，在院中开大会。
忽然，急促的堂鼓声“咚咚”作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宋讷身着正三品祭酒官服，衣袍被汗水微微浸湿，腰间玉带在朝阳下闪着冷光。
他稳步走上台阶，手中一本被翻得卷边的《科学院格物笔记》格外醒目。
“今日晨课暂停！”
这位祭酒的每一句话，都令一些学生心惊肉跳。
“本官要问问诸位——”宋讷面容含怒，目射寒光，“可还记得国子监门前‘辟雍碑’上刻着什么？”
堂下一片寂静，唯有风声。
“是‘敦崇正学’四个大字！”
宋讷猛地将笔记掷在青石地上，纸张“哗啦”散开，露出里面精绘的蒸汽机图样。
“正经学问你们不学，竟把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当宝贝！”
监生们都低着头，只敢暗暗地瞟地上的笔记。
这精美的程度，价值不下五贯钱吧……
宋讷沉重的呼吸声，像拉风箱一般。
他忍着怒意，俯身，拾起一页纸：
“这个叫‘辩证法’的东西，比得上《中庸》里的‘执两用中’？”
“那个谁见天的胡言乱语，你们也就信了？还趋之若鹜？不惜高价，偷偷购买笔记？”
“现在半个南京城都在议论此事，咱们国子监，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份！”
宋讷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泛白，拎着一张纸，冲一群学生抖个不停。
他怒哼一声，对国子监的典吏命令：
“来人！去搜号舍，把所有私藏的笔记，都交到典簿厅！”
说着，又阴沉沉的命令道：
“但凡私藏、私购科学院笔记者，杖十五！”
宋讷又冷着脸，亲自点了几个名字：
“你们几个，这个月的文章，就是照着八股写的……拉下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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