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了一个小时,杨震的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总也抓不住。老郑说的侦破方向,丁箭汇报的走访情况,都像隔着层水,听得模模糊糊。直到散会时老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地回过神。
“下午去趟季洁家吧。”老郑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爸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没吃没喝了。”
杨震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就该想到的,季洁看着温和,实则把情绪藏得极深,受了委屈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只会自己憋着。
“我...”他想说“我去不合适”,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谢谢你,老郑。”
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刺破了午后的宁静。杨震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孟佳的声音:“杨队,盗窃案嫌疑人招了,还交代了上个月的另一起案子,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知道了,马上到。”他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脚步却在门口停住。目光又落在季洁的空座位上,阳光已经移到了桌角,那只淡绿色的杯子在光影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走过去,拿起杯子。杯身还带着点凉意,像季洁指尖的温度。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又从自己的抽屉里摸出袋菊花茶——那是季洁上次给他的,说他总熬夜,喝这个败火。
茶叶在温水里慢慢舒展,浮起又落下,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把杯子放回季洁的桌上,杯沿对着她常坐的方向,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拿起杯子笑着说"还是你懂我"。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嫌疑人低着头,声音含糊地交代着作案经过。杨震坐在桌前,手里转着笔,目光却落在嫌疑人手腕上的红绳上。那绳子磨得有些发白,跟季洁手上戴的那根很像。
季洁的红绳是她外婆给的,说能保平安。有次追捕嫌疑人时,她为了救一个小孩,手腕被墙角蹭破了皮,红绳也断了。那天晚上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断了的红绳收进首饰盒。第二天他跑遍了全城的首饰店,买了根一模一样的红绳给她,她愣了半天,眼眶红红的,却笑着说"浪费钱"。
“杨队?”周志斌推了推他的胳膊,“嫌疑人问能不能宽大处理。”
杨震回过神,敲了敲桌子:“把同伙的名字和藏匿地点说清楚,争取立功。”
嫌疑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嗫嚅着报出个地址。杨震让同事记录下来,起身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的窗户开着,风灌进来,吹得他警服的衣角猎猎作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们单位楼下的咖啡馆,有些东西想还给你。林静怡。”
杨震盯着那条短信,指腹在屏幕上磨出沙沙的声响。还东西?她无非是想找个借口见面。他该置之不理,就像对待那罐咖啡一样。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与其这样拖下去,不如一次性了断。
他深吸一口气,回了两个字:“等着。”
单位楼下的咖啡馆里飘着浓郁的咖啡香,和季洁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截然不同。林静怡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头发烫成了时下流行的波浪卷,和记忆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警校女生判若两人。
看到杨震进来,她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杨震在她对面坐下,没接话,开门见山:“要还什么东西?”
林静怡的笑容僵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推到他面前:“这些是你当年给我写的信,还有...”她顿了顿,“还有你送我的那枚书签。”
杨震看着那个信封,指尖有些发凉。那些信是他二十岁时写的,字里行间都是少年人的青涩和莽撞。他以为早就被扔掉了,没想到林静怡还留着。
“没必要还。”他把信封推回去,“都过去了,留着扔了,随你。”
“可我想还给你。”林静怡的声音低了些,“杨震,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有能干的搭档,有...”她顿了顿,“有喜欢的人。我这次回来,不是想打扰你,只是想跟过去告个别。”
杨震抬眼看她,她的眼眶红了,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像当年她因为训练不及格哭鼻子时的样子。换作以前,他或许会心软,会安慰几句。可现在,他只觉得疲惫。
“告别不必特意见面。”他的声音很平静,“林静怡,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季洁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我不想因为过去的事让她受委屈。”
他刻意加重了"共度一生"四个字,看着林静怡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就那么好?”林静怡的声音带着点不甘,“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别人管着你,她却连你喝杯咖啡都要管...”
“她不是管我。”杨震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她是关心我。她知道我胃不好,不让我多喝咖啡;知道我熬夜伤肝,总会提醒我早点休息;知道我粗心,会在我警服口袋里放好备用的笔和记事本。她做的一切,都不是管束,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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