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灯光暖融融的,老式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扇叶上积着层薄灰。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蓝边的粗瓷碗沿有些磕碰,却是季洁从小用到大的样式。季母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盆冒着热气的糖醋鱼,葱丝和红椒丝在油光里打着卷,香气"腾"地一下漫了满屋子。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季父说起小区里新修的健身器材,说有个老太太练太极时差点摔了,被他一把扶住,“现在的器材花里胡哨的,不如我们年轻时的单杠实在”。季母抱怨着菜市场的菜又涨价了,“前几天买的西红柿三块五一斤,今天就四块了,这钱不经花”。季母拉着杨震问起案子的细节,刚说了句"那放火的抓到没",就被老伴瞪了一眼:“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啥,孩子们够累的了。”
季洁扒着米饭,听着耳边熟悉的唠叨,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二十天里,他们在火场废墟里翻找证物,戴着防毒面具蹲在齐膝深的灰烬里,手指被碎玻璃划得全是口子;在医院病房里与嫌疑人周旋,看着李炳军蜷缩在病床上,用带着针头的手抠着床沿,说"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发现我偷棉纱的";在深夜的警局对着卷宗分析线索,咖啡喝得胃里泛酸,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直到此刻坐在这方餐桌前,被饭菜的香气和老人的话语包裹着,才真正感觉到放松。季母给她夹了块鱼腹,刺少肉嫩,糖醋汁酸甜得正好。季洁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她爸从纺织厂下班回来,手里总提着一饭盒食堂的糖醋鱼,说"今天大师傅心情好,多放了糖"。
“对了。”季父喝了口酒,酒瓶上的标签已经被泡得发皱,是他喝了大半辈子的二锅头。老人咂了咂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前几天碰到老贺,就是以前在六组内勤的那个,现在在公园遛鸟呢。他说当年纺织厂那案子,他其实早就觉得不对劲,就是没证据。”
季洁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老贺是二十年前负责纺织厂火灾案的刑警,后来因为高血压提前退休了。她记得卷宗里有他写的备注,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字里行间透着不甘心。有一页的页脚写着"铜哨?待查",墨迹被水洇过,晕成了片浅蓝。
“老贺说,当年火场里发现过一枚铜哨。”季父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黄铜的,带个红绳套,他一直觉得那哨子眼熟。后来在公园跟老消防队的人聊天,才想起来跟他年轻时在消防队看到的老式铜哨一模一样。可惜当时没人当回事,卷宗里就记了句"现场发现杂物若干"。”
季洁和杨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老贺的直觉没错,那枚铜哨正是李炳军的。二十年前,他用这枚哨子模仿消防队的集合哨,把夜班的工人引到车间另一头,自己则趁机在棉纱堆上点了火。哨子后来被他藏在老屋的房梁上,直到上周警方搜查时才被发现,红绳套已经朽成了灰。
饭后,季洁帮着收拾碗筷。青花瓷的盘子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杨震则陪岳父在客厅下棋,棋盘是杨震的父亲亲手做的,红木的边框已经被磨得发亮。季洁的母亲凑过来,悄悄塞给她个蓝布包,粗布上绣着朵玉兰花,针脚有些歪歪扭扭——老人去年冬天摔了一跤,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坚持要自己绣。
“这是给你织的毛衣,天快凉了,早晚穿正好。”老太太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好意思,“线是你婆婆给的,说是新疆的细羊毛,软和。”
布包里是件米白色的羊毛衫,针脚细密,领口处绣着朵小小的玉兰。季洁把毛衣贴在脸上,羊毛的暖意混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腔。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在灯下给她织毛衣,那时的灯光昏黄,母亲的手指在毛线间穿梭,织出的不仅是温暖,还有满满的牵挂。有次她半夜醒来,看见母亲还在织,台灯的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像落了层雪。
“谢谢妈。”季洁把毛衣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
“跟妈客气啥。”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以后别总熬夜,你看你这眼下的青黑,跟熊猫似的。小震也是,办案再急也得吃饭睡觉,身体是本钱。”
客厅里传来争执声,原来是杨震的父亲悔棋,把马又挪回了原位,被季洁的父亲抓住不放:"落子无悔,你这是耍无赖!"杨震在一旁笑着劝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他的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会在眼下投出片小小的阴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夜色渐深,杨震和季洁起身告辞时,两位老人非要送到巷口。季母把一袋子刚摘的葡萄塞进杨震手里,紫莹莹的果子上还挂着水珠:“路上吃,解腻。”季父则拍着杨震的肩膀叮嘱:“注意安全,别太累了。实在忙不过来,就跟队里说,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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