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一起长大的人，常老太太纵是最初没认出，可现下也认出了。可她更气了，不过是叶娉婷身边的一个婢女，竟也敢当众点指着她喝骂？
真是岂有此理。
常老太太怒道：“来人，将这满嘴胡言的老乞婆给我打出去。”
“谁敢！”与老夫人同来的孙儿一脸凛然的站出来挡在了老夫人身前。
那位老夫人开口说话时，周司宁便一直不错眼的盯着，越看越觉着那老夫人的眉眼面善。直到她豁然离席走出来，她才记起来，这是林家老太太。
祖母当年给自己唯一的陪嫁婢女放了籍，并为她在京中寻了一位林姓读书人，以义妹之礼送嫁。祖母在时，她逢年过节都会进府磕头。
她记得她离京那时候她还是一头乌发，如今竟是全白了。
难怪一眼没能认出来。
真要说起来，这位林老太太才算是他们的姨祖母。
周晏清也认出了林老太太的身份，兄妹对视一眼后，齐齐起了身。周司宁更是快步上前，矮身行礼。
“周家后辈见过林家祖母，宁儿很是想念林祖母的姜糖和冰莲糕，时时盼着林祖母闲暇了能再过府。”周氏兄妹行得都是恭谨的晚辈礼，这让林老太太眼眶一热。
“乖。”林老太太拍了拍周司宁的手，又道：“不是老妇无暇，是前些年大病了一场，这两年虽见好，可儿孙们看得紧，等闲不让出门。
今天出门，也是听说小姐有个姐妹摆下寿宴广邀宾朋，以为是旧都来人，便借了儿孙的邀帖来见一见故人。
不成想，却是个不知羞耻的女石桓。”
石桓是戏本子里的人物，是个不但用卑劣手段偷人妻女，还惯会借虎皮扯大旗的小人。
林老太太拿石桓来形容常老太太还真是形象的很。
“说破这桩旧事，我愧对小姐，让她作了古还要再被说嘴。”林老太太一脸的哀痛，“可不戳穿叶怜枝的嘴脸，看着她无耻的抹黑小姐，我意难平。”
周司宁抿了抿唇，她也意难平。
“清远兄。”周晏清也认出了林老太太的孙儿竟是他一个学院的同窗林清远，平素在学院里遇上了，大家也都只是揖揖手。
却是今天才知，他们之间还有一层祖母那儿的关系。
这么些年，除了祖母在时林老太太上门问安，没有任何一个林家人登过周家门。林家有今天都是靠着自身的努力。
甚至林清远在学院里遇上周晏清，也一次都没提过两家的这一层关系。
林家风骨可见一般。
林清远？
周司宁眼角扫了一眼林清远，竟觉得他也有几分面善，连名字都觉着似是在哪里听过。
可眼下容不得她细思量，这还在常家，得先解决眼前的事儿。
“常老太太，从前旧事，我们做后辈的不敢置评。但有句话祖父嘱小女说在明处，祖母已仙游，若有人仍要扯祖母的虎皮行事，我周家会先送她去问过祖母是否同意。”
咝！
周家小姐这话说得……既刚硬又霸气！
你想编故事，可以；编到周家人头上，不行。
“你敢这么同我说话？我可是你的姨祖母。”常老太太瞪着眼拍桌子，一脸被不肖子孙气到了的样子。
“周家表妹，祖母身子一向不好，今天又是她老人家的寿辰，可不敢这么惹她生气。快随我上前同祖母认个错，让她老人家消消气。”常五少一脸焦急的站出来劝说，俨然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更是伸手要去拉周司宁的胳膊。
“你是谁表兄？”周司宁斜退一步，避开了常五少的拉扯，“我周家同你常家可有半点关系？脸可真大。”
周晏清上前一步，冷哼一声，一抓一扭然后再一脚，便将再次伸手想要拽妹妹的常五少给踹翻在了地上。
“你……”常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往事再是如何，我终是叶氏族人，与你祖母是姐妹，那便是你的姨祖母。
你个背祖忘宗的不孝东西，竟敢在我的寿宴上几次三番的寻衅，这就是周家的教养？”
周司宁：……
对于常老太太这一番话，周司宁不禁哑然失笑，就她这作派也敢提教养？
祖母跟她同姓了一个叶，还真是受委屈了。
周司宁眉目一肃，沉声说道：“首先，刚才那句话是转达的祖父之言，老太太莫要仗着一把年纪倚老卖老的同我一个小辈耍无赖。
其次，我周家不论教养如何，行事也都放在明处，从不暗室欺人。
再者，我周家历代都得天子褒奖，敢问老太太这个不孝是从何而来？”
你敢说不认你便是不孝？周司宁可不信常老太太敢这么无耻。
常老太太哼道：“我是你的姨祖母，你不认便是不孝。”
周司宁有了片刻的愣怔，这个常老太太还真是无耻中的顶级无耻，简直是在刷新她对无耻的认知。
祖父让她跟着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哥哥太过端方，还真应对不了这么无耻的常老太太。
周司宁面露为难的说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同在京中，祖母既然没说过老太太是她的姐妹。后辈若贸然认下，才是对祖母的大不孝。
不认，老太太又不依不饶的。
那么……
就请常老太太拿出契籍，证明自己与祖母是姐妹。
否则，请慎言。
祖父乃当朝帝师，大长祖母乃当朝大长公主，我周家可容不得你泼脏水。”
请证明自己的身份！
周司宁话语一出，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
漂亮啊，你不是言之凿凿的说你与先周家老夫人是姐妹吗？那就拿出契籍来。是不是姐妹，有没有关系，契籍上一清二楚。
常老太太虽然也姓叶，却是与旧都叶家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旁支。甚至她都不知道得往上推多少代才能与旧都叶氏续上族谱。
常老太太脸色黑沉黑沉，一口气更在心头，噎得她胸口一鼓一鼓，然后两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
瞬时，常家乱了套了。
来赴宴的宾客不但摸清了常家与周家的关系，还看了一场横跨几十年的大戏，全都心满意足的借机告辞。
而周氏兄妹以及林家祖孙却是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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