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虚空飞舰像一尾受伤的鱼，在扭曲的空间里艰难穿行。
曲奈靠在舱壁边，他搂着几个体弱的小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们搬家了。
但都是非法居民，只能偷渡了。
每一次空间跳跃都让这艘偷渡船剧烈震颤，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孩子们挤在狭小的货舱里，每人脸上都戴着过滤口罩——廉价布料浸了药水，勉强抵挡虚空辐射。
"哥哥，还有多久？"艾莉缩在他腿边，声音闷在口罩后面。
曲奈看了眼腕表，表面已经碎裂，指针停在某个永恒的瞬间。"快了。"他撒谎道，手指轻轻梳理她干枯的发丝。
角落里，马克正给莉娜喂水。女
孩的脸色仍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
曲奈的目光在她脖颈处的针孔上停留片刻。
"不要……不要切开来……"
突然的梦呓让所有人一颤。
曲冬凌不像往日黏着曲奈，此刻正蜷缩在货箱上剧烈发抖。
这时他的右眼从精灵族水润的眼睛变成了廉价的机械义眼，正不断闪烁红光。
曲冬凌被改造过，也是曲奈一年前从废弃实验室救出来的，然后领养了他。
曲奈算了一下日期。
每月15号就是曲冬凌犯病的日子，这一天他身上的改造痕迹都会把精灵族的特质覆盖。
"冬凌？"曲奈立刻跪到他身边，手掌贴上男孩滚烫的额头。
在触碰的瞬间，破碎的画面如刀片般扎进脑海——
白色房间。手术刀的反光。玻璃罐里漂浮的眼球。
曲奈猛地抽回手，指缝间渗出血丝。冬凌的噩梦会传染，这是他被改造后留下的后遗症。
"按住他！"曲奈低喝，马克立刻扑过来压住男孩乱蹬的双腿。其他孩子惊恐地后退，最小的米诺想要开始抽泣但忍住了。
飞舰上其他人朝这边看去。
冬凌的机械眼疯狂闪烁，嘴里吐出不成句的电子音。
曲奈咬牙，尝试感受昨晚的那股奇妙的力量，再次将手掌覆上曲冬凌的额头，这次银纹主动浮现，在皮肤下流淌成诡异的符文。
"听着，冬凌。"他声音沙哑，"看着我。这里没有白房间，没有手术台。只有我，和需要你的弟弟妹妹。"
男孩的颤抖渐渐平息，机械眼的红光转为柔和的蓝。当他终于看清曲奈的脸时，泪水突然涌出。
"他们……他们又在梦里找我……"
曲奈将他瘦小的身体搂进怀里，感受到孩子脊背上凸起的金属接口。"我知道。"他轻拍那截冰凉的脊柱，"但这次我抓到他们了。"
冬凌抬起泪眼："真的？"
"真的。"曲奈擦掉他脸上的泪，给他看指尖残留的银光，"我把他们的梦撕碎了。"
货舱突然剧烈倾斜，某个固定绳断裂，装满金币的袋子哗啦散落。孩子们惊叫着去抓舱壁的把手，而曲奈在颠簸中看见——
舷窗外，一艘印着齿轮徽章的巡逻舰正缓缓调转炮口。
"所有人趴下！"他扑向最近的应急按钮，银纹再次暴起。在爆炸的轰鸣吞没一切前，他最后听见的是艾莉的哭喊：
"哥哥，你的眼睛在流血！"
虚空飞舰的引擎发出垂死的哀鸣，曲奈想要第一时间到控制室，但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小孩，他一个人还好，而现在他只能死死护着这些小孩。
其他人趴在舷窗边瑟瑟发抖。
透过破碎的舷窗，他能看到那艘漆黑的巡逻舰正在逼近，舰身上齿轮与眼睛的徽记在暗光下泛着冷芒。炮口已经充能完毕，刺目的红光在黑暗中如野兽睁眼。
——逃不掉了。
曲奈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体内的银纹早已沉寂，现在连抬起手臂都艰难。孩子们挤在船舱角落，最小的米诺被艾莉搂在怀里，曲冬凌的机械眼疯狂闪烁，正在计算着生存概率。
"曲奈，放弃抵抗。"巡逻舰的广播传来冰冷的机械音，"你涉嫌杀害虚空科研所十七名高级研究员，根据《虚空公约》，我们将对你进行逮捕。"
曲奈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逮捕？
那些白袍人把莉娜当实验体的时候，怎么没见《虚空公约》来保护她？
他缓缓松开操纵杆，伸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枚从实验室顺走的虚空震荡弹。如果真要死，他也要拖着这群杂碎一起。
"孩子们，闭上眼睛。"他轻声说。
艾莉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哥哥，不要——"
就在曲奈即将按下引爆器的瞬间，整个虚空突然静止了。
不是比喻。
巡逻舰的炮火凝固在半空，飞溅的金属碎片停在眼前，连声音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掐灭。
曲奈的呼吸停滞，他看见自己的银纹不受控制地浮现，却不是往日的银色——而是如鲜血般猩红。
咚。
一声心跳。
不，不是心跳。是某种更庞大、更古老的存在，在无垠虚空中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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