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上林苑三十六离宫尽覆素缟。
终南山余脉在雪幕中化作蜿蜒玉龙，嶙峋脊骨上松柏挂晶，每有朔风掠过，便簌簌抖落万斛琼屑。
昆明池冻作青琉璃镜，冰纹裂似龟背，倒映着灰蒙蒙的苍穹。
丹鹤蜷足立于冰面，长喙埋入翼下，宛如白玉雕就的连枝灯。
寒鸦群飞如碎砚泼墨，惊起时震落柘树梢头的雪塔。
枯莎草挺着冰鞘，恰似禁军持戟。
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行驶在队伍中间的马车车轮碾雪发出 “咯吱” 声，车厢内暖意融融。
段沐穿着朱红锦袄，眉眼间透着与段羽相似的英气，正拿着一卷《孝经》翻看；段宸则着鹅黄袄裙，小手握着绒球，好奇地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雪景。
“父王，今日真的能教我们射箭吗？”
段宸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软糯，满是期待。
段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当然，不过先要考校你们的功课。”
抵达猎场，侍卫早已清理出一片开阔雪地，周围林木挂雪，如玉树琼枝。
段羽牵着一双儿女的小手走下车，脚下积雪发出轻响，空气中满是清冷的草木香。
“沐儿，《孝经》中‘夫孝，德之本也’下一句是什么？”
段羽站定，目光温和地看向长子。段沐挺直小身板，朗朗开口：“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声音清脆，一字不差。
段羽点头赞许，又看向段宸：“宸儿，你背一段《诗经?小雅》里的‘蓼莪’，就背你常念的那几句。”
段宸歪着脑袋想了想，脆生生答：“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
“那这几句讲的是什么意思？” 段羽继续追问。
段宸眼睛一亮：“是说父亲生我，母亲养我，他们照顾我、养育我，特别辛苦。”
段羽笑着鼓掌：“答对了，宸儿既会背，还懂意思，真乖。”
考校完《孝经》，段羽又问段沐：“《诗经?周南?关雎》开篇怎么背？
知道它讲的是哪种情感吗？”
段沐思索片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讲的是君子喜欢贤良的女子。”
“没错。”
段羽耐心解释，“《诗经》是古人传下的歌谣，有喜有忧；《孝经》教我们孝顺父母，这都是常学的学问，要好好记在心里。”
一双儿女认真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
侍卫已牵来两匹小马，配上特制的小马鞍，还拿来两把小巧的木弓和软箭，箭尖裹着绒布，防止误伤。
段羽先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松，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对准不远处挂着的草靶，拉弓、瞄准、放箭，动作一气呵成，箭矢稳稳射中靶心。
“好！父王好厉害！” 段沐和段宸拍手欢呼，眼中满是崇拜。
段羽笑着翻身下马，先抱起段沐，将他扶上小马：“沐儿先来，父王教你握弓。”
他站在段沐身后，大手包裹着儿子的小手，调整握弓姿势：
“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眼睛要盯着靶心，呼吸要稳。”
段沐认真听着，小胳膊用力拉弦，却有些吃力。
段羽轻轻助力，引导他放箭。
软箭虽未中靶心，却也落在草靶上。段沐兴奋地回头：“父王，我做到了！” 段羽笑着揉他的头：“很棒，多练几次就准了。”
接着轮到段宸，段羽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上小马，怕她摔着，特意让侍卫在旁护住。
段宸小手紧紧抓着弓，学着段沐的样子拉弦，小脸憋得通红。
“慢慢来，不用急。”
段羽温柔鼓励，帮她调整姿势。
随着一声轻响，软箭飞向草靶，落在靶边。段宸有些失落，段羽却笑着说：“第一次能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他从侍卫手中拿过一块梅花糕，递给段宸：
“奖励你的勇敢，多练几次，一定能射中靶心。”
段宸接过糕点，立刻笑起来，小口咬着，眼睛又亮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段羽轮流指导一双儿女。
段沐越练越熟练，渐渐能射中靶心；段宸也不气馁，一次次拉弓、放箭，小脸上满是执着。
雪地中，马蹄轻踏，软箭飞射，伴随着孩子们的笑声和段羽的指导声，温馨的画面在雪景中蔓延。
侍卫们远远站着，看着这一幕，脸上也露出柔和的笑意。
日头渐高，雪光映得人暖洋洋的。
段羽见儿女有些累了，便下令休息。
侍卫铺好毡毯，摆上热汤和点心，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点心，聊着天。
“父王，以后还能常来这里射箭吗？”
段沐捧着热汤，问道。段羽点头：“当然，等你们再长大些，父王就教你们骑真马，带你们去真正的猎场打猎。”
段宸兴奋地拍手：“太好了！我要和哥哥一起，像父王一样厉害！”
段羽看着一双儿女朝气蓬勃的模样，心中满是暖意，这乱世之中的安稳与温情，正是他奋力守护的意义。
休息片刻，段羽又带着儿女在林中散步，教他们辨认雪中的草木、鸟兽足迹。
段沐认真记着，段宸则不时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追着林间的小鸟跑，笑声清脆。
夕阳西下，将雪地染成金红色。
段羽牵着儿女的手，踏上返程的马车。
车厢内，段沐靠在段羽身边，翻看今日带的《孝经》；段宸则抱着段羽的胳膊，渐渐睡去，小脸上还带着笑意。
正当返程的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车外忽然有侍卫策马上前。
“启禀王上，柳大人求见。”
柳白屠。
怀抱着小段宸的段羽点了点头：“让他过来吧。”
不多时，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的柳白屠便来到已经停好的马车旁。
段羽没有下车，因为怀中还抱着熟睡的小女儿。
他这一年征战在外，极少有陪伴孩子的时间。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段羽也不愿错过任何跟儿女温存的时光。
“怎么了。”
隔着马车怀抱着女儿的段羽问道。
“王上，徐州来信，司马氏......杀陶谦，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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