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盘上,还有很多空着的房子,空着的田地,缺人去住,缺人去守,要说非要你们做什么,那就把你们自己,也当成明辉花立甲亭的一份子吧,去守好那片地方,让那里的炉火,别再像你们今晚这样,轻易就被人掐灭了。”
兹比格涅夫的身躯猛地一震,一双早已被绝望和屈辱磨砺的眼睛,此刻剧烈地颤动起来,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脸颊上深刻的沟壑蜿蜒而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仿佛被堵住了千万年的悲怆,终于找到了一个泄口。
不再说话,只是猛地屈下那条曾支撑他驰骋沙场,如今却沾满泥泞和污渍的右膝,重重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布满老茧和泥污的双手,颤抖着捧起阳雨垂在身侧的一角衣袍,将额头深深抵了上去,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膝盖和额头,兹比格涅夫却浑然不觉,整个佝偻的背脊都在压抑地抽动。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翼骑兵无声地跪了下去,没有人呐喊,没有人欢呼,只有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血腥未散的码头上弥漫开来。
劫后余生的虚脱,信念被碾碎后陡然抓住一缕微光的巨大茫然,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深信,对未来的微弱希冀,沉重地压在了心头。
“老大,布洛克多夫那老小子是吓跑了,可后面康部长领着咱们的船队,还得从马尔堡眼皮子底下过河闸呢。”叶桥拎着杜松子步枪,走到阳雨身边,瞄了一眼马尔堡方向黑沉沉的轮廓,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步枪,语气带着点试探,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商量一件寻常买卖。
“伊万·祖布科夫还没跑出去多远,要不要干脆点,把他做了?直接占了马尔堡,一了百了?”
“马尔堡里最棘手的是那些大熊国的玩家,一旦开打,他们就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之前突袭科斯琴城堡,完全是占了信息不对等的便宜。”阳雨的目光投向马尔堡如同巨兽匍匐的城墙阴影,缓缓摇头,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才两千人,占了,守不住,徒惹一身腥臊。”
沉思了片刻,阳雨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组玉佩,递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雅德维嘉。
“雅德维嘉,”看着对方还未完全褪去惊悸,却已透出坚毅的蓝眼睛,阳雨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
“你们初来,我便交你一事,留在此地,等候你们后续的战友和家眷,还有一支远比我们庞大的船队,其中一人会持有与此相同的玉佩。”
“助他们通过河闸,若遇阻滞,就去找伊万·祖布科夫。”将组玉佩放入雅德维嘉冰凉的手中,阳雨的目光变得幽深,“他知道,若不想我们杀个回马枪,把他和他的城池一并覆灭,就该知道怎么配合,让我们安安稳稳地过去。”
“是,我的大人。”雅德维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组玉佩在掌心传来一丝奇异的暖意,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以最标准的骑士礼仪,单膝点地,一手抚胸,头颅低垂,声音低沉而清晰,像一把收束在鞘中的短剑。
诺加特河的波涛发出沉闷的回响,兹比格涅夫站在岸边,浑浊的目光追随着逐渐远去的平底船队,粗糙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身上簇新冰冷的甲胄,触感陌生又熟悉,将他拉回遥远的过去。
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翼骑兵,从来不是披上羽翼甲胄那么简单,从少年时便开始的地狱锤炼,在波陶联邦尚未沦为沙俄傀儡的年月里,兹比格涅夫和他的同伴们经受着足以压垮常人的磨砺。
十岁起便要驾驭烈马,日复一日在崎岖泥泞中奔驰,十四岁起挥舞特制的沉重骑枪,练习在高速冲刺中精准刺穿稻草靶心,更不必说刀剑格斗,负重行军,在严寒酷暑中锤炼意志。
汗水,血水,甚至同伴的倒下,铺就了通往“天翼”荣耀的道路,兹比格涅夫本人,雅德维嘉,以及岸上这些残留的老兵,筋骨里沉淀着那份昔日的骄傲,和足以傲视普通士兵的实力,他们的躯体绝非羸弱。
击垮他们的,是时代冷酷的浪潮,是燧发枪口喷出的硝烟和铅弹,轻易撕裂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阵列与冲锋,是波陶联邦的脊梁,在沙俄的傀儡统治下被一寸寸打断,曾经的荣耀沦为枷锁,信仰崩塌成废墟,流离失所,被迫成为被驱赶的炮灰,尊严被践踏进泥泞里。
这份源自绝望的一蹶不振,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他们曾经的锋芒,让实力如同锈蚀的刀刃,光华尽失。
明辉花立甲亭的强横,超乎他们的想象,不仅在于那股足以撼动命运的力量,更在于其底蕴。
阳雨拿出的这五百套军备,其精良程度让兹比格涅夫心头剧震,并非沙俄粗制滥造的产物,也非寻常贵族私兵的装备。
这些甲胄和武器,甚至在昏暗月光下都流淌着一种内敛的冷冽光泽,坚韧,轻盈,带着古老的肃杀气息,它们本身就是一种宣言,一种远超世俗力量的象征。
翼骑兵的巅峰,是战场上无可匹敌的钢铁洪流,然而明辉花立甲亭此次远征,是轻装疾行,随行的摧辙手仅有百骑,连多余的备用重甲都未曾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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