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楼宇间浮起万千星子，每一粒微光都在玻璃幕墙上流淌着人间的温度。
那些明灭的萤火里，藏着母亲掀动的锅铲，伏案者游走的笔尖，婴儿摇篮边未眠的凝视，落地窗前独自摇晃的红酒杯，以及夫妻间的争吵。
“你才回来几天？”文竹反问，扭身甩开扶在她肩上的手。
吴漾安抚她，“你先别生气。”
“我没生气。”
吴漾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语气温柔，“都快变河豚了还说没生气。”
文竹缄口不语。
见她消了火，吴漾乘胜追击，“这次去的时间会长一点，长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你不放心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查岗。”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文竹面上并不在意，心里却想起他前两天彻夜不归的事情。
她说：“你最好在外面有了别的人，这样我们直接一拍两散，省得我现在天天和空气过日子。”
吴漾搂住她，鼻尖蹭着她的颈窝，“没有别人。我爱你文竹。”
文竹双手环抱，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声说：“我每次一个人呆在家里，数着你出差回来的日子，都觉得自己像极了怨妇。你今年不在家的时间真的太多了。我有时候甚至希望你压根没有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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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结婚那半年，吴漾给了文竹很多很多陪伴。
她节假日出外景，他就端着电脑一直等到她收工；
她加班赶大活的时候，他会直接带着餐点去她工作室，坐在她办公室等到她回家。
他们之间没有汹涌澎湃的爱意，但在一朝一夕的相处中，文竹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也对他生出了依赖。
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觉。
她一直以来，苦苦寻觅，梦寐以求的家。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吴漾单位的宿舍。结婚之后，他考虑换套大一点的宿舍，但文竹说不想住在单位宿舍，每天和他单位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人不太舒服。
“那就买房吧。”吴漾说。
H市的房价并不低，但以吴漾的工资水平付个首付没问题。此前一直没买房是他觉得没必要，他一个人，有地方住，没必要背上房贷，让自己活得太累。
但结婚后，文竹让他改变了观点。
他珍视文竹的每一个念头，竭尽全力对她好，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他都愿意花在文竹身上。
有几个瞬间，文竹甚至觉得这是一段完美的婚姻关系。
现在这套房子买在他们结婚后，属于婚后财产，但首付的八成都是吴漾出的。
吴漾妈妈知道这件事后，十分不满，不满的矛头直指文竹。
吴漾工作能力突出，但不擅长处理婆媳之间的矛盾。文竹和婆婆的梁子便越积越深。
好在两代人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吴母的怒火烧不到文竹身上。
正因为如此，文竹也自动屏蔽了这段婚姻关系中的孬，只着眼于那些好。
但今年夏天，吴漾升了职，出差的频率与时间越来越多，加上催生的压力，文竹逐渐清醒，意识到了这段婚姻关系中的诸多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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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吴漾的声音将文竹拉回现实。
文竹反问：“什么？”
“你的话里确实有点闺怨的意思。”吴漾说，“你元旦前后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暂时没有。”文竹问，“怎么了？”
“那你不要安排工作了。等这个项目结束，我把年假休了。我们出去玩吧？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拍极光吗？我们去北欧。”
吴漾会吃会玩，这一点文竹早就知道。
他们出门旅游，文竹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带上自己和相机就行。对于他的计划，她是心动的。
文竹：“但那个时候工作室会比较忙。圣诞季的拍摄会多一点。”
“交给他们去忙。”吴漾说，“你才是那个发工资的人。”
文竹还在犹豫。
“你先去一趟，了解了解。”吴漾继续说，“后面可以以工作室的名义组织北欧旅拍，也算是拓展了业务板块。”
“这个可以。”文竹转过身，喜形于色，“我一直觉得工作室现在同质化太严重了。你又给了我新思路。”
吴漾露出自信的笑容，双手环抱住文竹，“我的荣幸。”
她对他的不满是真的，但他的优点也是真的。
文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歉意，她拍了拍吴漾的手臂，“睡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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