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咳……”
安静的货舱里响起突兀的咳嗽声，一声声的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来自周遭的墙壁，也像是来自头顶的干尸。
一声声的叠加在一起，引得宫素素周身的清光不断波动，嗓子里泛起隐约的痒意。
宫素素压下想要咳嗽的冲动，眸色越发的黑亮，转动间闪过几缕隐约的金色流光。
透过邪诡的诡域，她窥见几分此地被扭曲前的原貌。
是双重的不详……
扭曲变形的船舱，肆意生长的珊瑚，腐烂的海葵、发粘的海绵，藤壶贝类的残壳里包裹着它们留下的臭水，以及断裂的船梁上挂着的一个个干瘪的麻袋。
黑色的黏腻液体在缝隙里留下点点残痕，在船舱中心的低洼处汇集成一处不详的黑潭。
如同病疫之气的极致浓缩。
想到自己看过的资料，宫素素略略垂了垂眸子。
五斗病……
一种诞生于鼠疫，最终和各种瘟疫相互混杂而进化出的一种疫病，潜伏期隐蔽，发病快，传染快，致死性极高。
是以前的邪术士养蛊一样培育出来的疫疠，曾盛行于南明。
明朝开国皇帝着刘伯温斩龙脉的孽力反噬，使得明朝的历朝历代一十六朝近乎全部笼罩在疫病之下，276年75次瘟疫，瘟疫与旱涝、霜雪、蝗灾并发，每一次都是天灾人祸并存。
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万千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
随着国运的下降无力对抗反噬，各种天灾越发的频发，导致人祸不断，王朝末年的瘟疫更是猖獗，席卷了大江南北，敲响了无法终止的亡国的丧钟。
各种疫病，为痴迷此道的邪术士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以各种疫病为培育温床，五斗病脱胎而出。
太平道曾经宣称符水治百病，于黄巾起义失败后，大部分信众融入五斗米道。
同时代，张角掌太平道，张修掌五斗米教，亦有三官手书之法与太平道符水相对，病愈者奉五斗米以作答谢。
五斗病，这个名字就是邪术士最直接的挑衅，尽显猖狂之色。
五斗病的第一个正式的祭品，就是它的培育者。
隔离火化无用，掌权者开始将感染瘟疫者驱赶放逐，留一线希望以安民心。
伤寒的蔓延，鼠疫的泛滥，五斗病的暗中肆虐，最终也蚕食尽了南明，这个明朝遗留的空壳。
……
宫素素安静的看着那汇聚了无尽病疫之气的瘟水潭，它安静平滑的像夜幕下的湖面，有着一种属于死亡的、别样的、静谧的美。
一种独属于生命凋零的美。
正在怒放的生命会在它的面前戛然而止，那种突如其来的希望崩毁，曾在每一个沾染了它的生命身上演现。
没有‘活物’的货舱里，咳嗽声声中夹杂进了拖拉的脚步声。
沉重的镣铐锁在脚踝上，每一步都消磨着将死者的生命。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嗽声越发的大力急促，镣铐拖拉作响，宫素素身上的薄弱清光在一阵波动后终于散去，引人咳嗽的痒意在她的喉咙中蔓延。
她屏息转内呼吸之法，弯刀微微出鞘。
头上的干尸纷纷的落下来，低垂的手臂与他们的脑袋一起抬起，恶意满满的盯着失去防护的血食。
宫素素维持着面上的紧张与倔强，睫毛微颤的瞪着身前的干尸，脚步微微的向后撤去，一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准备随时跑路的样子。
后退的脚步踩上腐朽的阶梯，一只冰凉的手压到了她握刀的手腕上。
穿着民国时期南洋军服的手臂，从她的肩膀上探出，紧紧的捂住她的口鼻。
出鞘的弯刀被推回，宫素素被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幽幽的声音贴在她的耳畔：“噤声，不要咳嗽，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宫素素面上维持着被吓到的惊恐，抓住身前的胳膊，急促又小幅度的点头。
虽然最想钓的水痨鬼没有钓出来，但有别的收获也行。
她顺从的被后者挟持着挪向一个小小的角落，那些干尸茫然无措的伸着手臂四处张望，傻呆呆的样子有点可怜。
宫素素眼睛向下，瞥见一点对方的皮肤，白的发亮。
宫素素表现的很无害，任凭弯刀被‘人’从腰后抽走，她被对方圈在怀里，两根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的喉咙，突如其来的痒意被寒意击碎。
她被人调转了个方向，推着往船舱侧面的豁口处走去。
哒哒哒~！哒哒哒~！
宫素素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些干尸在整个货舱里乱转，急促的想要碰到点儿什么。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本就不是什么好性的邪诡如何按捺的住。
“别来了，你超度不了它。”
“感染了瘟疫，你就回不去了。”
咳嗽声声，连在一起像鼓点敲打心脏。
凉冰冰的气息环绕着宫素素，隔绝着水痨诡对她的感染。
站在豁口处，宫素素扯下捂着自己的手掌，猩红的血疱浮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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