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陆压道君当日所讲再复述一回。
众人眼下听来,和当日那般感受已经截然不同——彼时觉得还是遥远之事,不必过于操心;却不料此时已经是迫在眉睫,亟待化解。
若这真是断界,那洪浩挥出的那一剑,就如同在漆黑的深夜里点燃了一座照亮天地的烽火,彻底暴露了自身的位置,天庭必然要来探个究竟。
见众人凝重模样,谢籍连忙安抚,“眼下这只是猜测,这剑到底是不是断界,还不确定。再讲,走一步瞧一步,着急忙慌也无济于事。”
……
目送缱绻带着谢籍一行人消失在通往汤泉宫的方向,胡衍脸上那强撑的沉稳终于缓缓敛去,化作一片疲惫与沧桑。他简单对几位长老交代了几句善后事宜,便独自一人,步履略显蹒跚地回到了听涛轩。
轩内寂静,他走到书房内侧那面墙壁前,再次勾勒符文,暗门无声开启。
步入密室,清冷的夜明珠光辉洒落,将阿商的画像映照得愈发清晰,也照见了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色与痛楚。
他走到石案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盛放着阿商骨殖的朴素坛子,轻轻放置在画像正下方。动作极其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坛中安眠的故人。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两步,缓缓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抬起头,目光在画像与骨殖坛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定格在画中女子温柔的笑靥上。
良久,密室内响起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叹息,充满了无尽的酸楚与歉疚。
“阿商……”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颤抖,“今日……今日青丘险些遭逢大劫,我……我也险些,便要去寻你了。”
他闭上眼,今日那毁天灭地的雷殛,那金色巨雕冰冷的凝视,那濒临自爆妖丹的决绝,以及小炤倔强守护在他身旁的身影……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掠过,让他的一阵后怕。
“天道契约反噬……引来的是真正的天道显化,非人力所能抗衡。”他睁开眼,眼中带着后怕与苦涩,“我与……与那孩子,两只九尾同现,触动了远古禁制。若非……若非那位洪浩小友拼死相助,以重伤为代价,一剑斩断了那契约之爪,此刻的青丘,只怕已是一片焦土,而我与那孩子……”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我也将无颜再去见你。我承诺过要护住我们的女儿,却差点……差点让她随我一同葬身于此。我……我这个父亲,当真是无能至极。”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骨殖坛上,仿佛能穿透陶土,看到其中沉睡的挚爱。
“现在看来,你不仅血脉比我高,眼光也比我高。”
他语气感慨,有惭愧,更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你将小炤托付给洪小友……此子重情重义,胆识过人,在生死关头,他能为了小炤,不惜与天道化身搏命……这份担当,这份情义,远胜于我这位失职多年的生父。”
他想起洪浩那万丈法身擎天而立,面对天道金雕毫无惧色,最终挥出那斩断契约的一剑时的决绝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或是因为有他在小炤身边,小炤才活得如此……鲜活,甚至带着几分你我都未曾有过的野性与不羁。虽与你的温婉截然不同,但那蓬勃的生命力,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密室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胡衍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长叹一声,缓缓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画中女子,转身离开了密室。
然而,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异变又生!
原本已恢复澄澈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被一种极其暴烈,极其灼热的赤红色所浸染。那红色并非晚霞的绚烂,而是岩浆的沸腾,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毁灭气息,瞬间覆盖了整个苍穹。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热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九天之上轰然压下。这热浪并非寻常火焰的高温,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足以让灵魂都感到灼痛的极致炽热。
所有狐族弟子,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都感到浑身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妖力在体内躁动不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高温与毁灭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神。
这不同于天道金雕那种冰冷的法则压制,而是一种更为直接,更为狂暴,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的毁灭意志。
“那……那是什么?” 有狐族弟子指着天空,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
胡衍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被染成赤红的天空极高处,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影像,正缓缓显现。
过得片刻,他终于看清,是一团……燃烧着流动着,像是由纯粹烈焰构成的巨大鸟形轮廓。
它双翼展开,几欲遮天蔽日。每一片羽毛,都是由跳跃奔涌的南明离火凝聚而成,赤红中带着一丝丝毁灭性的苍白。所过之处,空间都被高温灼烧得扭曲变形。
“这……这是……” 胡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他身为青丘之主,见识广博,瞬间便从这独特的火焰气息和恐怖的威势中,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南明离火……焚天朱雀……昆仑……西王母座下……” 他喉咙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心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笼罩。
刚刚击退了天道契约的反噬,斩断了清算之爪,还未及喘息,竟然又引来了这位煞星。
胡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心中一片冰凉,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涩与绝望。
“刚退豺狼,又迎虎豹……真是天要亡我青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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