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风硬得像刀刮,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卫渊站在点将台下,没穿那身显贵的世子蟒袍,只裹了件老羊皮袄,手里捏着三炷还没点的粗香。
在他面前,三只刚打好的黑檀木匣子一字排开。
匣面没刻那花里胡哨的“肃静回避”,只用烙铁狠狠烫了个北斗七星的纹样——唯独缺了最重要的那根斗柄。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断了,这天底下就剩个烂摊子。”卫渊嘟囔了一句,火折子一晃,点燃了香,随手插在满是碎石的土缝里。
匣子里装的不是金银,是催命符。
《雷槌匠录》的残页被油布裹着,熔了硝粟钱铸成的铁牌冒着热气,还有那几块哪怕碎成了渣、依旧泛着幽幽蓝光的含钒钢圈。
“封。”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工匠将熬得黏稠的松香淋在匣子缝隙处。
一百名头发花白的老兵早已整装待发。
领头的李长老,瞎了一只眼,那空荡荡的眼眶里透着股子决绝。
他没骑马,赤着脚板踩在硬土上,身后跟着九十九个同样残缺却硬朗的身影。
他们不像是去送礼,倒像是去送丧。
“记住了,”卫渊拍了拍最前面那口匣子,声音不大,却透着股阴损劲儿,“每走十里,必须停下来‘晒账’。这那里头的‘酸醋’还没挥发干净,闷久了会炸。”
李长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世子放心,这‘灶王爷晒霉账’的戏码,俺们这帮老骨头哪怕爬,也要爬着演到京城根底下。”
队伍动了。
没过半个时辰,第一处歇脚地到了。
李长老煞有介事地让人撬开匣盖一角。
早先混在里头的特制酸液见了光、遇了热,立时化作一缕淡青色的雾气,顺着匣缝往外滋滋地冒。
围观的百姓哪懂什么化学反应,只当是显了灵,一个个吓得纳头便拜,嘴里念叨着“灶王爷显灵”、“这是真的有冤账见不得光”。
消息像是长了腿,顺着官道疯传——钦差大人手里攥着连神仙都觉得晦气的脏账本,正一路往京城去寻个说法。
与此同时,几百里外的官道上,也是暗流涌动。
夜色里,张启蹲在路边的草丛中,像只等待猎物的狸猫。
在他视线尽头,一队挂着“西凉裴氏”旗号的运粮驼队正缓缓停下修整。
几个不起眼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钻进了驼队歇脚的营地。
他们没偷粮,也没下毒,只是飞快地将一枚枚鸽子蛋大小的丸子,塞进了大车底部的草料夹层里。
那是加了料的“净手丸”。
这玩意儿一旦受了草料里的潮气,外层的蜡皮就会化,里头的荧光药粉便会随着车轮颠簸扬起来,沾得满车都是。
仅仅过了三天,京城西市就炸了锅。
茶肆的跑堂、骡马行的马夫、炭铺的伙计,早起洗脸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心全变成了诡异的惨蓝色,怎么洗都洗不掉。
恐慌刚起,太医署那帮鼻子比狗还灵的巡吏就上了门,说是要查“北地传来的怪病”。
这一查不要紧,几个眼尖的巡吏当场就在几个掌柜的袖口里,翻出了绣着“永昌号”暗记的布条——这正是那批荧光粉沾染后的显色反应。
“永昌号”,那是裴家在京城最大的暗桩。
这边京城里人心惶惶,那边的文书攻势也没闲着。
苏娘子坐在云帆号临时的账房里,面前摆着一份早就拟好的《北运犒军盐引》。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只狼毫笔,在文书最不起眼的末尾处,用极细的小楷加上了一行字:“附查:癸卯年冬至今,共过境驼队八十七队,载重均超盐引定额三成,所押‘佛像废料’箱体编号连贯,疑为军械钢轴拆解件。”
这行字加得阴损至极。
若是户部的主事敢驳回这申请,那就是心里有鬼,不敢查验;若是批了,那就是变相承认了这份“附查”里的指控。
更绝的是,苏娘子从袖筒里摸出一枚早就备好的兵部火漆印,那是卫渊离关前亲手按下的。
她呵了口气,重重地盖在那行小楷旁边。
印泥红得刺眼,像是刚流出来的血。
有了这方兵部大印压阵,户部那帮老油条就是想装瞎都不行。
几乎是同一时间,边境官道上的驿站也乱了套。
吴月带着一队伪装成禁军的玄甲骑,像梳子一样把过往的裴家商车梳了一遍。
她不动刀兵,只让人刮下车辕上的木屑。
随军的工匠端着皂碱水,将那些看似普通的木屑往里一泡,再往太阳底下一端。
原本浑浊的水面上,竟慢慢浮现出一圈圈如同蛛网般的奇异纹路——那是长期接触含钒金属才会留下的结晶纹。
“做干净点。”吴月冷着脸,将手里一包混了木屑粉末的新制皂块递给驿站的杂役头子,“明儿个让大家都用这个洗手。告诉他们,这是宫里传出来的‘富贵皂’。”
次日清晨,沿途七个驿站同时传出急报:杂役们用这皂块洗手后,指腹发烫,不出三息,手上竟浮现出点点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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