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弥漫的硝烟味尚未散尽,那股混合了皂碱与硫磺的刺鼻气息,在威严的龙椅前显得格外放肆。
卫渊感觉到膝盖抵住的金砖透出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那是权力交替时特有的冷感。
他没有抬头,却能想象出龙座上那位至尊此时僵硬的神情。
臣卫渊,请彻查户部近三年‘药税折银’流向。
卫渊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死寂的朝堂上却字字如惊雷,尤其是以‘防疫’名义拨付至西凉裴氏名下的那八十万两白银,账目疑点重重,恐有硕鼠盗国。
他的余光瞥见龙袍的下摆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太清楚这位皇帝在怕什么了。
那陶瓮里炸出的蓝火,不仅烧掉了陈盛的退路,也烧到了皇帝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那些为了追求长生而不惜代价炼制的丹药,所耗费的资财正隐藏在这些莫须有的‘防疫’账目中。
若陛下准奏,卫渊解下腰间沉甸甸的虎符,双手托举过顶,掌心的皮革纹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臣愿自缴兵符七日,交由禁卫军暂管,以示臣绝无挟功要君之意,唯愿朝纲清明。
这枚虎符在他手中握了太久,此时突然离手,掌心竟泛起一丝不习惯的空落感。
但他知道,这七天的虚弱,换来的是皇帝无法拒绝的妥协。
皇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虎符,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
他害怕卫渊,更害怕那股蓝火背后揭开的家族丑闻。
良久,那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才从高处飘下:准奏。
陈盛像是被抽干了脊梁,瘫软在地。
他试图伸手去抓身旁同僚的官服下摆,那是一双平日里常在一起推杯换盏的手,可此时,那只手却像避开瘟疫一般,极其自然地收回,顺势翻开了手中的《朝会录》。
那些文官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仿佛刚才那个叱咤户部的侍郎从未存在过。
我……愿交出西山铁冶督办权。
陈盛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在卫渊听来比任何凯旋的号角都悦耳。
卫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退向阴影处。
刘宏借着收敛证物的机会,像一道幽灵般擦过他的肩膀,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闻:雁门关线报,冥鸦营残部昨夜突袭潞县仓,抢走三车玻璃镜片。
卫渊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指尖残留的药粉,微微点头。
那三车镜片确实是宝贝,但不是因为它们能照人,而是因为每一块镜片的内层都用现代微雕工艺刻下了火药的精细配比与颗粒化改良方案。
这批货会顺着漕运直下江南,在那些挂着卫家旗号的匠坊里,变成这个时代最恐怖的雷鸣。
韩晴走过御案时,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那本《礼器图说》。
书页翻开,那抹在荧光下如星斗般的纹路正对着皇帝的视线。
此为何兆?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
韩晴垂首,语调清冷如冰:北斗当空,主更替之象。
然柄未倾,则国脉尚稳。
卫渊走出殿门时,夜风如刀,割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工部尚书正等在丹陛之下,额角挂着冷汗。
明日开工,按今日熔铜尺寸,铸造‘癸卯通宝’。
卫渊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这位掌管营建的大员,首铸一万枚,专用于南疆屯田军饷发放。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模具底部,加刻一行小字——‘源出天授,非由人私’。
尚书打了个寒颤,连头都不敢抬。
这哪是铸钱?
这是在往这大齐的法理根基里打钉子。
新钱一旦流通,南疆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悍将,眼里便只有‘天授’,再无‘皇权’。
卫渊仰起头,北斗星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清晰,斗柄所指的方向,正是江南。
在那里,林婉应该已经按照他的计划,开始了第一波针对私盐贩子的渗透。
他揉了揉发涨的眉心,从废材纨绔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跳舞。
正当他准备登上回府的马车,享受片刻宁静时,黑暗中一名负责内线联络的暗卫悄然现身,递上了一封封口处印着三道血痕的密信。
卫渊拆开信封,信上的笔迹有些潦草,显然写信人当时正处于极度的不安之中。
随着目光下移,他原本平缓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嘴角那抹运筹帷幄的笑意也随之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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