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予心一惊，联想起“胡叔叔”当时近似于疯狂的眼神，整个人都慌了。
“常警官，凶手你们看管好了吗？不会又跑出来了吧？”
常志平也是愣了下，下意识往石窟门口走去，“嗐！小徐你别急，你老公在隔壁呢！我看他刚进去，没事！”
徐嘉予闻言也跟着走过去，与刚才绘满《天宫夜乐图》的石窟不同，映入眼帘是斑驳脱落的壁画，以及大片大片呈正方形或长方形的岩体本色，林墨琛正注视着顶部的那些墙壁。
“这个是未开放的石窟，那些都是上世纪末国外‘探险队’的杰作。”
常志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时候我们国家的技术达不到，就邀请外国科考队一起联合考察，这些就是他们那些学所谓的‘科考队’留下的杰作，他们甚至在来中国考察之前就专门安排了个叫‘巴图斯’的技师，针对咱们壁画的特点制作了叫‘虎尾锯‘的割取工具。”
“前壁，左侧壁都可以看到当年被大肆盗取的痕迹，他们登临一个洞窟之后为了到达隔壁的洞窟，甚至还采用了野蛮盗挖的方法，呐，就在这里。”
“据工作人员统计，当时有近五百多平的壁画被国外那些‘科考队’劫掠走。”
常志平说完忽然沉默了，好半天才又开口，“你们俩先看着，我去抽烟处抽根烟。”
如果说因为陈肃和徐博远让她和陈天赐彻底改变了人生，那么眼前的常志平又何尝不是呢？
徐嘉予叹了口气，事实上因为徐博远的关系，她从未了解过BC县的石窟，当听到常志平口中的“破坏”“损毁”感到可惜的同时，也仅仅停留在其字面的意思。
先前参观完整石窟时还没有这样深刻的感触。
可此刻，精美绝伦的壁画伴随被壁画被剥离后的光秃秃的墙壁，震撼的对比下，是无法言喻的心痛，就像是自己的皮肤被割裂了一样。
是切肤之痛。
她拉过林墨琛的手，“老公，我们出去吧。”
林墨琛发现了徐嘉予情绪的波动，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常志平还没回来，两个人就继续往前参观，可还没走几步，徐嘉予忽然停下脚步，林墨琛以为她脚踝疼习惯性向下看去，“老婆，你脚踝又疼了吗？”
徐嘉予无措地摇了摇头，抬手指向面前的石窟，忽然红了眼眶。
如果说刚才看到被切割壁画的石窟是切肤之痛，那面对眼前整个石窟全是壁画被剥离后残留的墙体，徐嘉予只感觉自己身上所有衣服和皮肤全被扒光了。
这一刻讲解稿里“文物无声却震耳欲聋”不再仅仅只是一句话。
文物是中华文明的见证者，每一件流逝的文物都是我们文化自尊上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游客参观的区域，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许拍照，快出去！”
女人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嘉予还来不及擦干眼睛就被女人“请”了出去。
眼前的女人看样子四五十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衣着质朴，此刻，正顶着副数不清圈的近视镜看向二人。
徐嘉予刚想解释，就听见了常志平的声音。
“李姐！李姐！嘿！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吧！哎呦！别推别推！”
被叫李姐的女人在看到常志平的那一刻，忽然皱起了眉头，“小常啊，他们是你朋友？敢情你从刑侦队辞职了？改到咱们石窟来当讲解员了？”
面对女人毫不留情的挖苦，常志平不仅没跳脚反而满脸带笑凑到她身边，“李姐！那个丫头子可是徐博远徐叔叔的女儿呢，就是因为他们陈肃叔叔的案件才终于告破！不然哪能请动我这尊讲解界的大佛啊？”
李姐瞥了常志平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徐，林二人，“我管他们是谁？这里是非开放区域，我告诉你就算是局长的女儿来也不行！赶紧带他们出去！”
常志平见无望转身向二人一耸肩，直到走下山坡这才开口，“李姐是研究所的研究员，负责咱们石窟壁画的修复，我听我爸说李姐从九几年就开始就领着她同事们多次往返国外进行海外收藏情况调查。”
“他们收集高清照片在石窟内进行考证，比对和复原，李姐像补补丁一样把那些能找到的近五百块壁画复原了近四百三十块，牛不牛？这些石窟壁画就是她的孩子们，刚才她态度不太好，你们可多理解理解啊！”
“这位李姐也是个痴人。”
林墨琛发出了句感慨，徐嘉予顺着他的眼神，向身后的山崖看去，那个站立在石窟前渺小的身躯被夕阳拉长了身影，此刻看去竟是如此的伟大。
她曾看过报道，据不完全统计在世界上四十七个国家的两百多家物馆内，中国流逝的文物高达一百六十多万件。
当那些文字忽然以惨烈事实的方式呈现在眼前，徐嘉予藏在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物值得人用生命守候”的疑问，似乎也在一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
徐嘉予不愿意在BC县再多停留，从石窟回来之后两人就踏上了归途。
林墨琛去办理值机，徐嘉予就坐在大厅里，望着远处黄澄澄的夕阳发呆。
就在这时，有两个小女孩怯生生走到徐嘉予面前，在看见徐嘉予那一刻爆发出几声惊叫。
“是嘉予姐！真的是她！”
“哇！”
徐嘉予被吓得一激灵，强忍着还没平复的心尴尬笑了笑，“我是徐嘉予，请问你们是……”
两个小女孩又激动地凑近了几步，“嘉予姐！我们是你的粉丝呀！之前我们俩在附近自由行，看见你下午发的视频才临时起意过来玩，没想到还偶遇到你啦！”
“嘉予姐！能合个影吗？”
两个小女孩各自拍了几张照片，又要了签名才离开。
石窟不允许拍摄，也是在离开之前听到林墨琛的话徐嘉予才有感而发，远远拍了张照片PO在了抖抖上。
这些天以来她几乎没有登陆过社交软件，可当她再次打开抖抖，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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