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雕峪,循着渐柔的风向东而行,三月后,一片被靛蓝浸染的村落出现在平原上。
土布在竹竿上晾晒如湛蓝的云霞,染坊的木门上挂着一串串风干的板蓝根,几位老妪坐在晒布架下捶打布料,
木槌撞击石板的“砰砰”声与染缸里布料翻动的“哗啦”声交织,像首沉静的田园谣——这里便是以手工蓝染闻名的“蓝染村”。
村口的老染坊前,坐着位正在搅拌染液的老妪,姓蓝,大家都叫她蓝阿婆。
她的手掌被靛蓝染成深蓝,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颜料,却灵活地用木桨搅动着大缸里的染液,靛蓝在水面漾开层层涟漪,仿佛倒映着夜空的星子。
见众人走近,她停下木桨,蓝布围裙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格外鲜明:
“这染液要用板蓝根叶发酵四十天,加石灰水调酸碱度,才能染出‘青出于蓝’的色,现在的化学染料看着浓,却没这股子草木的活气,洗三次就发灰。”
艾琳娜抚摸着晒布架上的蓝染布,布面的蓝带着细微的色差,白色的花纹里藏着细碎的布纹,忍不住问:“阿婆,这里的蓝染手艺传了很久吧?”
“八百年喽,”蓝阿婆指着村后的药圃,“从元朝就有我们蓝家种板蓝根染布,那时染出的‘青花布’,能做官服的衬里,耐穿又体面。
我年轻时跟着阿妈学染布,光练扎花就练了三年,阿妈说布是有性子的,要把心思扎进布里,才能让颜色吃进纤维里。”
她叹了口气,从染坊角落的木箱里取出几卷泛黄的布样,上面用墨笔标注着染色次数、晾晒时长,写着“春染需晒三日”“秋染要加二分石灰”。
小托姆拿起一块布样,棉布厚实坚韧,蓝白花纹随着光线变化透出不同的层次,还画着简单的工具图,标注着“染缸需陶制”“扎线要用棉线”。
“这些是蓝染的秘诀吗?”
“是‘染经’,”蓝阿婆的孙女蓝溪抱着一摞刚染好的蓝布走来,裙摆沾着靛蓝的斑点,“我奶奶记的,哪季的板蓝根含蓝量最高,哪类棉布适合做蜡染,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这染色的遍数,”
她指着布样上的批注,“是祖辈们守着染缸试出来的,少了色浅,多了发硬,要像泡茶一样,浓淡得宜。”
她指着最旧的一本,纸页边缘已经发脆,“这是清朝时的,上面还记着灾年怎么省料,说要往染液里掺蓼蓝叶,才能既省料又保色泽。”
沿着村道往村里走,能看到不少关着门的染坊,染缸里积着干涸的靛蓝渣,扎花的竹片散落一地,只有几家仍在营业的染坊里,还飘着板蓝根的清苦气息,老人们正用清水冲洗刚染好的布,蓝水流过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孔雀蓝的光。
“那家是‘祖坊’,”蓝阿婆指着村中心的老染坊,“村里的老人们轮流照看,说不能让黄道婆传下的手艺断了。
我小时候,全村人都围着染缸转,种蓝时唱山歌,染布时比手艺,晚上就在染坊里听老人讲织女的故事,哪像现在,年轻人都去城里买印花布了,村里静得能听见布料滴水的声响。”
染坊旁的发酵池还泡着板蓝根叶,池水泛着墨绿色的泡沫,墙角的石灰缸里堆着雪白的石灰块,旁边的石臼里还杵着未调和的草木灰。
“这板蓝根要先发酵后熬煮,”蓝阿婆舀起一勺发酵液,空气中立刻弥漫开微酸的气息,
“微生物能让色素更稳定,机器提取的靛蓝看着纯,却没这股子自然的灵动感。
去年有人想把发酵池填了用化学染料,被老人们拦下来了,说这是村里的根,不能动。”
正说着,村外来了几个穿西装的人,拿着色卡比对蓝布,嘴里念叨着“色牢度”“标准化”。
“是来收布的布商,”蓝溪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说手工染的布色差大,要我们用机器统一染色,还说要往布里印花纹,说这样效率高。
我们说这蓝染的色差是草木的呼吸,扎出来的花纹有手温,他们还笑我们‘守着老染缸喝西北风’。”
傍晚时分,夕阳为蓝布镀上一层金红,蓝阿婆突然起身:“该扎‘吉祥纹’了。”
众人跟着她走进“祖坊”,只见她将棉布铺在竹席上,用棉线在布上缠绕打结,手指翻飞间,布面隆起一个个小疙瘩,展开后竟是对称的万字纹。
“这叫‘结扎法’,”蓝阿婆解释,“结打得越紧,染出的白花越分明,要像给布系红绳,不能松也不能勒断纤维。
老辈人说,布记着人的心思,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长脸,就像做人,要耐得住性子,才能成器。”
小托姆突然发现,某些蓝染布的边角绣着小小的蓝花,有的像板蓝根,有的像蝴蝶。“这些是装饰吗?”
“是‘布语’,”蓝阿婆拿起一块绣着蓝花的头巾,
“老辈人传下来的,每种花纹都有说法,板蓝根代表生生不息,蝴蝶代表蜕变,都是藏在布里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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