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初一家而言，今晚的晚餐再寻常不过。贝拉的厨艺早已炉火纯青，煎得外焦里嫩的鱼排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蔬菜沙拉淋着蜂蜜酸奶酱，连蒸蛋都细腻得像布丁，挑不出半分错处。
夜色渐浓，洗漱完毕的叶初躺回床上，一边刷着手机短视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等着安娜。屏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却没怎么入他的心。
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安娜走了出来。栗色的长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怎么不用律者权能处理一下？”叶初放下手机，看着她肩头的水珠，“把水分子结成冰甩掉，多方便。”
安娜愣了愣，像是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哦……也是。”她抬手拂过发梢，冰蓝色的光芒悄然亮起，栗色长发瞬间褪成霜白，粉色眼眸也染上剔透的冰蓝。
几缕冰晶从发间坠落，触到地板便化作细雾消散，等她收回力量时，头发已干爽柔软，恢复了原本的色泽。
“以前倒没发现，还能这么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西琳、芽衣她们不同，她对律者权能的开发几乎为零——当了太久普通人，突然拥有这份力量，总觉得有些不真切，更没想过用在这种日常琐事上。
“人类在追求便利这事上，不是最有天赋吗？”叶初忍不住吐槽，“说到底，现代文明不就是靠‘懒’推动的？”
安娜挑眉，伸手拧了把他的胳膊：“你是嫌你老婆我勤快了？”
“不敢不敢！老婆大人，我哪敢啊！”叶初立刻举手做法国军礼，引得安娜轻笑出声。
她将头发松松地扎成一束，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床垫微微下陷，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向叶初靠近。
忽然，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脖子，指尖带着刚擦干的水汽，慢慢往下滑。从锁骨到胸口，再到腰间，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叶初终于绷不住了，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从衣摆里抽出来：“好了好了，有话就说。第六次崩坏的事，晚饭时不是跟你和德丽莎说过了？”
“谁问崩坏了。”安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在昏暗中望着他，“老公啊，你每次藏心事，我都看得出来。”
她指尖轻轻点着叶初的手背，声音软了下来：“自从第五次崩坏那事之后，不是说了吗？什么都不会再瞒着你。”
叶初沉默了。他知道安娜说的是哪件事——当初他因为顾虑太多，险些让第五次崩坏失控，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便多了个默契：绝不把话憋在心里。
“接下来要说的，”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下来，“是现在的你，或许还没印象的事。”
“五万年前，这个世界上，也有个叫安娜的女孩。”
叶初的声音缓缓流淌，像月光漫过湖面：“她家境优渥，日子过得像蜜罐里泡着的。从小练小提琴，天赋出众，最大的梦想是考进维也纳艺术大学。”
“可天不遂人愿。临考前不久，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父母。双亲离世的打击，像一把重锤砸碎了她的世界。她放弃了梦想，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朵迅速枯萎的花，甚至……动过死的念头。”
安娜的呼吸微微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叶初的手。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闯进了她的生活。巧得很，他也叫叶初。”叶初的目光飘向虚空，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久远的过去，“他观察了她很久，一直在犹豫——眼前这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女孩，到底该当成‘她’，还是当成全新的个体？”
“可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沉，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带她去吃大餐，给她灌了点酒。憋了一个月的安娜，终于绷不住了，抱着他哭了一晚上，把所有委屈和绝望都倒了出来。那是她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
“第二天，男人带着她和过去告别，虽然是被强拉着的，但对她来说却突然轻松了不少，这时她想起了她之前的理想，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肯定是当初的弃考了吧。”
“但好歹叶初神通广大，帮她争取了一个特招生的考试，而少女也不负众望，以最完美的演奏打动了评委。”
“那一晚，夜晚的维也纳见证了这一切，金色大厅，她为他办了一场独奏会。”
叶初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没时间了。”
“安娜是第五律者的素体。前文明的律者，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沦为崩坏的爪牙。他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们从维也纳出发，一路走到阿尔卑斯山。从山脚的野花，到山腰的积雪，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又好像走得很急。直到少女在云巅说下了那个最后的愿望。”
“下辈子一定要第一个遇见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安娜怔怔地看着叶初，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明明感觉眼角发烫，摸上去却干干净净，没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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