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方质地坚硬的端溪老坑砚台,竟被无声无息地穿出一个细如牛毛的小孔,孔深足有三寸,砚台表面却完好无损,连一点石屑都未落下。
“好一个‘转而非刺’!”萧峰眼中精光爆射,心中豁然开朗。
他此前与人交手,指力虽刚猛,却多是“以力破巧”,如同用铁锤砸石头,虽能砸开,却难免费力;
如今经慕容龙城点破“转劲”之妙,才知指力竟能这般“以巧破坚”——那“气针”转动之时,如同钻入木中的螺丝钉,借着旋转之力,将对方的真气屏障“旋”出一个缺口,再顺势而入,这等技巧,比他此前的“硬刺”,何止精妙十倍!
更让他收获颇丰的,是那些“仅凭本能和经验掌握,却未得理论印证”的武学至理。
比如降龙掌中的“亢龙有悔”,他此前只知出掌时需“留三分后劲”,却不知为何要留——读了慕容龙城“力有循环,过刚则折”的注解,才明白这“三分后劲”并非“留力自保”,而是为了“承接下一式的力道”,如同江河奔涌,前浪未平,后浪已至,方能形成连绵不绝的掌势;
再比如少林内功中的“以意导气”,他以前只知跟着心法口诀运转真气,却不懂“意”为何物——见了慕容龙城“意者,心之所向,气之所随”的剖析,才悟到“意”不是“想法”,而是“心境”,心境越开阔,“意”便越强,“气”便越顺,是以他在万军之中,心境越是激荡,内力便越是奔腾。
这些感悟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让他原本已至巅峰的武道,竟又生出一丝“突破”的迹象——书房内,他周身的气流开始旋转,窗棂外的茉莉花瓣纷纷飘落,却在他身前三尺处停住,如同被无形的气墙挡住;
他指尖的真气,竟能随着他的意念,化作“掌”“指”“拳”的形状,时而如降龙掌般刚猛,时而如参合指般细巧。
萧峰闭上眼,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武道境界,正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缓缓提升着,那是一种“从有到无,从繁到简”的蜕变,是真正的“豁然开朗”。
“龙城公,若你我生于同一时代,定要与你痛饮三百杯,再打上三天三夜!”萧峰睁开眼,目光落在手札上,带着几分敬佩,几分惋惜,更多的,却是巅峰武者遇知音的畅快。
他伸手拿起茶盏,浅啜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原来他沉浸在手札中,竟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不知不觉,他已翻至手札的最后一页。
前面的内容,虽精深奥妙,但仍在萧峰理解的范畴之内。
然而,这最后一页所记载的东西,却让萧峰原本平静无波的神情,骤然变得凝重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微微屏住。
这最后一页,记录的并非攻伐之术,也非真气修炼法门,而是一套奇特而繁复的——延寿法!
页首,慕容龙城以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写道:“悠悠百载,武道尽头何在?
肉身桎梏,何以超脱?
穷究天人,偶得一隙,或可向天再借百年……”
萧峰的心猛地一跳!
他瞬间想起了关于慕容龙城的传说,以及自己之前的推断。
慕容龙城活了超过两百岁!
而他萧峰,虽年仅二十七岁便已站在了当世武道的尽头,前无古人,但他心中雪亮:悟通武道,并非踏入仙道。
人力有时而穷,肉身终会腐朽。
以他如今气血之旺盛,脏腑之强健,若无意外,活到一百二三十岁或许便是极限。
这慕容龙城能活两百余载,远超寻常武学宗师的寿元大限,其奥秘,极有可能就在眼前这套法门之中!
长生!
这两个字,对世间任何人都有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
纵是英雄如萧峰,顶天立地,快意恩仇,但若能拥有更漫长的岁月去守护家国、陪伴爱人、探索更广阔的武道乃至天地奥秘,他又岂会不愿?
尽管他心中警兆微生,以慕容龙城的心性,在这等逆天而行的秘法中留下阴险陷阱的可能性极大。
这延寿法或许需要付出某种惨重代价,或许修炼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煎熬,更或许其中暗藏致命缺陷,修习者最终会沦为慕容龙城某种意义上的“资粮”或傀儡。
但,事关长生之秘,探索生命极限的诱惑,对于已达武道尽头的萧峰而言,实在太大了。
萧峰眼神锐利如鹰,将所有杂念压下,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他不再以欣赏、印证的心态观看,而是如同面对一个最危险的对手,以最谨慎、最挑剔、最理性的态度,开始逐字逐句地研读这最后一页上的每一个图形、每一个注解、每一段看似玄奥的口诀。
无论这其中是通天之路,还是万丈深渊,他都要亲自看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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