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院里的丫头们赶紧往廊子下避，生怕撞见了这一桩尴尬事。
贾老太在里头听着，就哎呦哎呦地直叹气：“桃儿啊，你出去劝一劝吧，你娘性子烈，你爹呢，又是软心肠，他哪里知道那贾秀莲的狠毒之处，你娘偏生又不好说。”
“按理说呢，孩子的确是无辜的，我看着小狗子也喜欢，可再怎么喜欢，一想起小狗子的爹娘是一对畜生，我对小狗子那喜欢的心就熄了几分，能留住他一条性命，给他送个好人家，已经是我善良大度了。”
“要叫我把他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养着，我可不乐意，更不乐意叫他在你和你娘跟前添堵，可你爹和时安不知道这件事啊。”
“时安也就罢了，小狗子到底跟他没血缘关系，亲不亲的无所谓，你爹却不一样，你得扯个谎，叫你爹不能再要小狗子。”
这可难住了山桃。
她要扯什么谎话呢？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贾老四可是一个大孝子，登时就计上心来。
“奶，咱们不用扯谎，只实话实说就是了。”
贾老太吓了一跳：“什么实话实说！你这个孩子，你想要吓死你爹啊！”
一家子都是重生的，这说出去，谁信？
贾老四就算不会被当场吓死，也会被吓疯的。
“谁要说这个了？”山桃笑了，“奶，咱们就跟我爹说一说在老君庙的事，先前不是跟他提过一嘴，说贾秀莲在老君庙，差点掐死你吗？我看我爹是忘了，我现在出去，就把这件事再提起来，用这个当借口，我爹就明白你和娘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小孩子了。”
贾老太眼睛一亮，忙催着山桃快去。
“你就说严重一些，就说……就说若是养了这个孩子，我看到他，就会想到贾秀莲，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山桃笑道：“奶，我明白的，你且等着我带好消息回来吧。”
出了屋子，王素芬还在院子里训斥贾老四。
王素芬是个孝顺的好媳妇，她方才以为贾老太真的要被气出个好歹来，想到上辈子贾老太瘫在炕上，她们婆媳二人受的那些罪，王素芬的声音里就带了哭腔。
“贾老四，娘上了年纪，先前在镇子上的时候，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气她老人家，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一家子人都跟供奉神仙一样，供奉着她老人家，偏偏你不知轻重，非要闹腾这么一出。”
“你给我听好了，娘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你成天在外头忙赚钱，从不问问娘咋样，你以为娘还是从前那个硬朗的老太太吗？她上了年纪，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
王素芬一面哭骂，一面后悔。
她性子太硬了，这点子小事有什么好争的？
不就是一个小孩吗？
说得不好听，那跟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喜欢了，就叫到身边逗一逗，不喜欢了，就撂开手，权当没有这个人，不就成了？
若是贾老太真的喜欢这个小狗子，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贾老太留下吧。
反正也没养在他们家。
等明年开春，他们两口子带着福哥儿南下，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再回来的时候，小狗子都长大了，谁知道会长成个什么样，几年不见，跟他们也不会太亲近，她就当没这个人就是了。
无论是留下来，还是抱着送到南边去，王素芬现在都看开了。
只希望贾老太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气出个好歹来。
贾老四一声不吭，心里也在后悔，今日不该这么莽撞，应该听孙时安的劝告，以后慢慢说。
他嘴巴又笨，也不知道说啥平息王素芬的怒火，只能老实巴交地站着听训。
山桃看了就忍不住感叹。
他爹真是个好爹，只是一腔父爱付错了人，那贾秀莲根本不值得贾老四这么对待。
“爹，娘，奶睡下了。”
山桃深吸一口气，欢欢喜喜地迎上来。
“时安哥送了那大夫出去，亲自抓药去了，你们放心吧，奶这几日吃了药，再好生歇着，就没事了。”
王素芬两口子都松了一口气。
“爹，趁着奶睡着了，我跟你说说，奶为啥不愿意把小狗子留在身边养着。”
贾老四觑着王素芬的脸色，知道王素芬不高兴，就赶忙摆手：“别说了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以后咱们都再也别提了。”
“爹，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要是不说清楚了，你往后心里肯定存着一个大疙瘩，等着我大姐回来找你，你心一软，说不定就开始埋怨我们了，还是得开了才好。”
王素芬不知道山桃是什么意思，又想说什么，便蹙着眉头瞪着山桃。
山桃朝着她笑了笑，先拉着两人去了堂屋。
金钗领着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山桃就摆摆手，叫几个人下去：“去伺候老太太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把门关上，别叫旁人进来。”
等人都出去了，山桃才沉下脸，问贾老四：“爹，你是不是忘了你为啥要跟贾秀莲断绝关系了？当初我奶那么疼爱我大姐，我大姐想要啥，我奶都给，换句话说，我大姐现在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奶惯的。”
“可我奶为啥不继续惯着我大姐了？那都是因为我大姐自己作的！爹，你应该还记得老君庙的事情吧？”
山桃一提起老君庙，贾老四一下子就想起来，跟贾秀莲断绝关系的时候，得知的一件事。
当初贾老太不同意贾秀莲嫁给徐光宗，在老君庙看到徐光宗跟闵怜儿勾勾搭搭，更是气得要死，坚决不准这门婚事。
是贾秀莲非逼着贾老太松口，甚至差点把贾老太掐死，从那之后，贾老太就寒了心。
先前贾老太心里还是有这个大孙女，一直藏着掖着，没告诉别人，也不许山桃说出去，后来贾秀莲指使钱大柱动手打他们夫妻二人，贾老太才说了出来。
若是贾老太早说出这件事，按照贾老四的气性，一早儿就把贾秀莲逐出家门了。
“爹，你想起来了吧？这下子就应该知道我奶为什么不想养着小狗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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